打圆场的是徐海荔, 她可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要是他这么下不来台的走了，他要把东西带走, 她怎么办？

  “刚刚他说的是想，一不小心说错话了，你说你说，是什么好消息。”

  徐海荔一打圆场，冯家业赶紧就坡下驴，就怕林川柏又说什么不中听的话, 让他下不来台。

  他怎么能这样？

  他这段时间写了那么多信给他, 他一封都没有回过, 他们明明是朋友，现在他难得过来找他, 还这副不冷不淡的态度。

  冯家业觉得自己有点委屈, 慢吞吞的坐了下来, 抬起来的下巴放低了一些，“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跟你说说吧。”

  林川柏：“……”

  似乎是怕他又说出什么他不想听的话, 冯家业赶紧接上：“你本来不是被推荐去上工农兵大学的吗？那名儿差点就定了你了, 结果突然出来一个人顶了你的名，把你的名字给踹下去了，他后来去上学了, 不是说前程远大吗, 现在他灰溜溜的从大学回来了，你说这是不是个好消息？”

  林川柏依旧面无表情。

  徐海荔在旁边接话, “他怎么会被人从大学赶回来？是不是他得罪人了？”

  说着她就有些激动了起来, 虽然但是, 能看到那人倒霉，她也是挺高兴的。

  冯家业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也是偶然才听到别人说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我还以为他回来是过年的，结果听到别人说他是被大学给辞退了，他之前被推荐上的那些好成绩都是作假的，估摸着，可能大概也许是得罪了人吧。”

  听着的这一大堆“可能也许”的形容词，林川柏的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这么不肯定。

  冯家业也看出来了他们眼中的质疑，清了清嗓子，“这事儿肯定是机密，对方有意压着不传出来，我们没地方打听，不管怎么说，结果已经确定了，怎么样，这是不是个好消息？”

  林川柏默了一下，“这与我无关。”

  冯家业的语调拔高，“怎么会与你无关！如果是你去的话，你肯定不会这样灰溜溜的回来，你要是大学毕业了，你想去什么单位去不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在小医院的药房里给人抓药。”

  林川柏，“我觉得我现在这份工作挺好的。”

  冯家业：“你这是自我安慰的话，我知道，你肯定不甘心，你要不要回来市区？我别的不敢说，你要是来粮店的话，我肯定能给你安排一个临时工出来，然后做个一年半载的给你转正，你也是堂堂高中生，肯定没问题的。”

  旁边的徐海荔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上前两步抓住了冯家业的胳膊，“你能安排工作？他现在有工作了，在县医院，但是他堂弟的工作还没着落呢。”

  她又抓住了林川柏的一只胳膊，“你去跟你同学一起做事，还能有个伴，你这份工作就让你堂弟去怎么样，这样子，你们两个人都能有工作了。”

  林川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得不在她的兴头上泼一番冷水，“我对我现在的工作很满意，不会换。”

  他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同意这个建议。

  冯家业左看看右看看，“你真的不愿意？来粮店里总好过你在小医院做事，你也是在市区长大的，那么多朋友你都没有回来看看我们，大家都想你好的，如果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我们肯定会帮。”

  说的似乎诚意满满。

  林川柏内心只想呵呵，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我还有事，你话说完了吗？我要回去了。”

  幸好今天来抓药的人不多，他赶快回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徐海荔知道他的性子，“那你先回去吧，等下你午休了再回家，二婶给你们做好菜，一定要回来呀，你朋友还在这里等着你，你不回来二婶让人去叫你。”

  她知道林川柏的性子固执，跟他说是说不通的，不如他来和他的同学说，然后再请老爷子出面，老爷子同样是她儿子的爷爷，他肯定也是这样希望的。

  林川柏看出来了，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我很喜欢这份工作，爷爷也希望我跟他学习医术，我不会换工作的。”

  徐海荔的脸色顿时一变，觉得她的心里被刺了一刀，血淋淋的。

  是啊，老爷子希望有个孙子来接他的衣钵，放眼看过去，除去大伯那边那个才几岁大的小儿子之外，就只有林川柏有这个天赋和心愿了。

  老爷子怎么会让他去粮店工作？

  而且医院的工作……她儿子她知道，碰到医书就打瞌睡，他那些药材八成是认不齐全的，如果真的要了这份工作肯定会被调走，要是被调走去做那些干苦力的活怎么办？

  这样的话还不如希望能让他的这个同学松口，直接让他堂弟去粮店工作，那多好啊。

  她愿意忍受和儿子分离的痛苦，希望他有一个更光明的前程。

  这样的话，重点就在于他的这个同学身上了，要是他同意了，那就一切好说。

  这样想着，徐海荔脸上的笑容更热情了，“来来，喝糖水，他很快就午休了，你们是同学，感情很好吧？”

  冯家业嗯了一声。

  看他这样，徐海荔眼珠子一转：“你想不想知道他回来以后的事，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能告诉你。”

  这确实是冯家业想要知道的。

  以前他是羡慕嫉妒这个同学的，他有着让人敬佩的军人父母，爷爷是体面的医生，上面的哥哥姐姐也是出息的被人家的孩子，他的未来有他们在，肯定是一片光明，但是谁能想得到，他那军人爸妈居然离婚了，而且还飞速的各自嫁娶，分别给他添了个弟弟。

  离婚了，还是军人离婚，这简直在他们那里扔下了一个炸弹，炸的他们大脑一片空白，一下子，他就从人人羡慕的对象变成了人人取笑的对象。

  后来就跟大家当初猜想的一样，他成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他被推荐上工农兵大学这么重要的事吹了，他们都没有一个关心的，没有一个人给他安排后续，后来更是灰溜溜的和他爷爷回了小县城里。

  以前是仰视他，现在变成了俯视他，他这种对比，是会让人上瘾的。

  如果他到他的手底下工作，他能指挥他去干这个干那个，那成就感肯定更让人着迷，但是可惜，他拒绝了。

  冯家业有些淡淡的，徐海荔再殷勤，他都不冷不热，想要求着他给个工作的人不要太多，也就听到她说她知道林川柏的事情，他这才提起了几分精神。

  “哦，那你跟我仔细说说，我这老同学回来后怎么样？”

  徐海荔有些拿不准他想听什么，要说这是关心吧，林川柏回来这都多久了，这还是头一回过来，林川柏的语气也不对，看着不像是真心的朋友，要说不是好友吧，他带着的这些东西可都是重礼，关系不好的人能带这些东西上门吗？

  所以她应该是说林川柏好的那面，还是说他不好的那面呢？

  拿不定主意，徐海荔索性就如实说。

  “他一直都不爱说话，他回来以后就跟着他爷爷学医术，怎么炮制药材，然后就去参加了县医院的考试，是第1名，然后很顺利的就被录用了，现在已经转正，是县医院的正式员工，工作挺体面，也不会太忙，看着他是真心地喜欢上了学医，每天晚上点着灯在那里看书学习，很认真。”

  听到他钻研起了医术，冯家业眼睛弯了弯，医生以前是个体面的工作，但是现在嘛，一个不小心就要被人指指点点了，就像他爷爷，当初不也是难得的好大夫吗？

  但是却要突然退休保全自己，以防被牵连。

  他选择做医生，这有什么前途？

  他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还有呢，他有没有交到什么朋友？”

  徐海荔摇头：“没有，他都独来独往的，也没有听他说起他和谁比较要好，平时就是看书。”

  冯家业强调：“一个朋友都没有？”

  徐海荔点头：“对，一个都没有。”

  冯家业有些吃惊，但是仔细想想又不出意料，真要说起来，他在市里和他们相处的也不大好，如果不是很早就认识，根本不会有什么交流。

  “对了，林医生不在家？”

  “他出去找老朋友叙旧了，今天不在家，他平时很少出门的，今天就是碰巧了。”

  徐海荔搓了搓手：“我刚刚听你说你是粮店的主任，你可真能干，年纪轻轻就做到这个位置了，你今年还不满二十吧，这可真是年少有为……”她说了一大堆夸奖的话，夸的冯家业心花怒放，像喝了酒一般飘飘然。

  他就喜欢听别人说这种大实话。

  ***

  俞向安到了市里以后也不辨认方向，随便找了个地方给自己换装，然后竖起领子把半张脸都包住，然后就拿着一个竹篮子离开，往之前卖苹果的地方走去。

  她用一些草绳编织了几个渔网袋，有人买的多了，用这个袋子就能轻松拿走，看上去也好看一些。

  之前卖苹果，一个四毛、五毛，现在一个一块钱。

  舍得的就买，不舍得的来讲价她就不卖了，不接受讲价，品相特别好的，甚至卖到了一块五一个都有人要。

  有些人比她想象的有钱，跟她讲价的人并不多，看到有这东西，心动的过来的时候，大部分人听到不讲价也愿意下手，他们基本上都是买来送礼的。

  这东西送出去体面啊，意头也很好。

  梨子就卖不到这么高价了，过年送梨说出去不好听。

  不过葡萄也能卖出一个相当让人心动的价格。

  俞向安觉得，如果她有足够的时间，请人编制一些好看的篮子，做成果篮，价格还能往上提一提。

  看着这架势，俞向安本来打算要卖的一些鸭子都留了下来，不用卖了，够了，鸭子先留着，自己吃也好，下蛋也好。

  不到两个小时，她就水果给卖完了，顺利的俞向安都觉得有些意外。

  水果卖完了，接下来就是她自己做的枣糕和鸡蛋糕，不要粮票。

  1块3毛钱，2块5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