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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节(1 / 2)





  现如今有了这上佳的跃板,谁肯放弃一鸣惊人的好机会。

  就连赵秉安,也得考虑将来的政治定位, 好生捉摸这个议题。朝廷的现状绝不能戳破,赵秉安不想成为肉眼可见的炮灰,所以他将眼光迁延到了未来几年的吏治上,着重剖析未来可能会出现的那些问题。

  大朔无冗官,但地方多贪腐。就赵秉安亲眼所见,小官巨贪的不在少数。苏州的汪明全、马关成,河北的肖学理,哪个不是捞的脑满肠肥,这些人受庇于党派之下,在地方胡作非为,一手遮天,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不严加惩处,何以给那些受苦受难的老百姓一个交代。

  不过小吏难治,这些人骄奢淫逸惯了,上头纵使有心彻查,却奈何一个法不责众的说法。

  大朔会典,明文律法,受贿越百石便革职查办。换成雪花银,尚不足两百两,一个七品县令每年收到的炭火孝敬都不止这些。真死板的按刑律来,朝廷上下还不得被揪空了。

  张弛有度,官场风气如何整顿,当权者得小心拿捏分寸。

  赵秉安就借着苏南官场巨贪案为例,深入浅出的阐述了清腐正官的办法。

  这个案子是五爷赵怀珏亲自处理的,在灭口之前,还理出了苏南咸亨十五年之前的所有账目,贪渎数额触目惊心。而那时,江南三十七道州县才刚刚度过旱灾没几年。

  说到底,财政不清,才是地方官制溃烂的根源。

  自古以来,地方赋税瞒报都是常例,区别无非是丰年多瞒灾年少瞒。朝廷无从得知百姓真实收入,只得仰仗地方官衙行事,这里面就给了许多不法之徒可趁之机。

  目前,大朔的财政正在度过一段虚浮的辉煌阶段,江南兼并土地的苗头才刚刚冒出来,国库猛然暴增的税银迷晕了苏次辅的眼睛,让他对江南种种变化视而不见。

  或许,他老人家也是清楚的,但想想苏家的出身,也不可能自毁门庭。就连沈首辅在这个问题上不也是一直装傻充愣。江南是天下士林的根基,那儿养着世家的脊骨,谁敢伸爪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可这种情况持续不了多久,等地方官员把所有的土地都败光了,朝廷便无税可征,届时空守着江南的金山银山却无从下口,哪位君主能忍得住!

  不是乾封帝就是太子,这爷俩与江南必有一战,成则传颂千古,败则一无所有!

  这件事从苏州回来后就埋在赵秉安的脑子里,他至今未能想出办法彻底破解这个难题,但长久的捉摸倒让他想出了几条缓解之道——统一役法,并“部分”的摊丁入亩。

  将原来的里甲、均徭、杂泛等项徭役合并为一,不再区别银差与力役,一律征银。一般民人不再亲自出力役,官府需要的力役,则拿钱雇人应差。

  向百姓征收的役银也不再像过去按照户、丁来出,而是按照丁数和地亩来出,即把丁役部分地摊到土地里征收,这就是所谓“摊丁入地”;田赋及其他土页方物一律征银;以县为单位计算赋役数目;赋役银由地方官直接征收,以减少各种弊病。

  这条律法的绝妙之处在于,可抢在世家掠光资源之前,将所有土地百姓收归国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士族想分蛋糕,可以,按规矩交税就成。

  赵秉安挥毫下笔,一气呵成。写完之后,脊背上却冒出了层层冷汗。他这策论,可比批判吏治来得更为凶险。

  顾椿也出身江南,他能否容得下这篇文章,或者说,他是否会容得下自己这个异类!

  太子已然刀刃出鞘,赵秉安犹豫着自己是否也该疯上一回,不为别的,大丈夫天地间走一遭总要留下点什么,为国为民,方不负男儿本色。

  罢了,天天捣腾那些阴谋诡计,赵秉安也腻烦了,他的政治方向原就不是在朝上混吃等死,凭着宠信筹谋官位。既然太子有心折腾,他就在一旁架火有何不可,反正自己早就留好了后路,真败了,将来赵氏一族也不会坐以待毙。

  交卷退场,管它功名几何,反正东宫在,总不会黜了他去。

  三月十九,赵秉安从北郊出来,意气风发,全不似旁人疲累模样。

  但回到永安侯府之后,却闭门大睡三天,随后悠然等着会试结果。

  他倒是逍遥了,可考场内却是闹沸了天。

  果不其然,顾椿读完这篇策论之后大惊失色,死活不给私下传阅,若非东宫一直留心赵秉安的答卷,恐这几张纸会被人想方设法毁了去。

  太子一直以为赵秉安是心腹,是干将,得了这篇策论之后却觉得两人合该是知己!

  何为良材,何为远见,这字字句句可都踩到了太子的心坎里,当堂就拍下了会元。

  听不得顾椿这个老顽固一直在耳边聒噪,太子连夜快马出场,带着这篇策论进了乾清宫。

  乾封帝或许是个不合格的父亲,但不可否认,他一直为成为一名明君奋斗着。这份策论含金几何,他心里门清。

  他倒不信这原意是赵秉安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想出来的,极有可能是赵怀珏在后辈面前提及了几嘴政治抱负,而永安侯府那小子添油加醋就拿出来卖弄了。

  不过,就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锐气,足以证明那个小家伙也是个不凡的。

  赵家这叔侄俩倒都是干才的料!

  正好,赵怀珏在浙江练好了就诏回来替他对付顾椿,而赵秉安这个小的,丢在翰林院磨上个一二十年,留给元澈保驾护航。

  乾封帝不想让锐器早折,所以打算将赵秉安的名次压一压,以他四元及第的身份,压到二十应该就不会引人注目了,可他没想到,太子已经定了会元,君无戏言,这下,赵家那小子麻烦了。

  太子这用人之道啊,真是,毫无长进……

  “诏太傅入宫,朕有要事相商。”

  既然要用赵家,那就要提前施恩。赵家那小子此次锋芒毕露,世家指不定会杀鸡儆猴,紧紧太子的皮,这时候,得有位德高望重权倾朝野的巨擘出来罩着才行。

  沈炳文,无论从私情还是从公务上来讲,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乾封帝先前已经暗示过了,沈首辅的政治资源将来会一分为二,赵怀珏一份,邵文熙一份,其余人谁也别想染指。

  沈家本身就是江南数一数二的世家,若非出了沈炳文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异类,江南魁首还轮不着苏家来坐。

  纵然如此,沈炳文登峰造极的人情功夫也维护住了他与各大世家的情面,让他出面说和,是最为有效的办法。

  沈老大人好容易躲了一阵清闲,就被乾清宫内侍再度诏了进去,他还以为是哪处又出了乱子,没成想是要给太子收拾烂摊子。

  抖了抖那几张薄纸,沈炳文不得不说,赵家那小子确实是干户部的料。可惜啊,还是年轻,这也太过直白了,条条桩桩都直指世家的钱囊,这小子若非出身武勋,非得祸及满门不可。

  再者说,东宫点这样的文章出头,未免不合时宜,不是他老人家看不起这位储君,实在是他老子都没这个能耐正面杠,东宫这么莽撞的冲出来,除了被削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甭以为太子储君之位稳如泰山,那些世家就没办法了。要是天家父子同心,那还好说,不过就他们这位圣上,还是算了吧。

  要记得东宫下面还有位皇太孙呢,那位可也是正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