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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下里巴人(2 / 2)

“哦……”上官致远一下子想起了那天在松岗碰到的女孩阮秋香。

阮秋香说她也是刚跳槽,现在就在塘尾的一家工艺品厂上班。阮秋香在店里买的都是衣架牙膏洗衣粉等日用品,她在外面租有房子,但厂里有宿舍,就搬到厂里来住。

“你这么晚了,得找个住处,要不然被联防队抓到很麻烦的。”阮秋香在小店里买完东西,准备去厂里。

“我是今天刚辞工,还没有来得及找旅社,前面有个十元店,我去住十元店算了。”上官致远看到前面路口有个指示牌。

“你是那个十元店啊,就在我厂门口,我带你去。”阮秋香领着上官致远往前走,“那哪叫店啊,就是一个棚子,里面很乱很脏,就不是人住的。”

“哦,是这样啊。”上官致远只听说过十元店,可还没有真正见识过。

“要不这样吧,我先带你去看看,你觉得行就住。”阮秋香说到这里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要是觉得不行,要不你就住到我的房里去。”

“住你房里?”上官致远道。

“我现在不是住到厂里了嘛,我原先和别人一起合租的房子就空在那里,反正还没有到期,你在那里住几天也没有关系啊。”阮秋香说,“不过,我租的房子离这个新厂比较远,我现在要上班,只能等下班后带你去。”

到了阮秋香的厂门口,她指着不远处一块荒地上的一个用石棉瓦盖起的大棚子说:“呶,那就是十元店。”

阮秋香进厂去了,这是一个名叫圣曼的台资工艺品厂。门口的保安都穿着印有“深圳保安”字样的蓝色保安服,每个进厂的人他们都要例行检查。据说,深圳所有的外资企业中,台资企业管理是很严格的。

十元店里灯光非常昏暗,偌大一个棚子,里面放着若干张铁架床,不分男女没有遮挡都混住在里面。简易的厕所,里面弥漫着一股臊臭味,并排是男女分隔的冲凉房。

“亚洲电视本港台……”棚子的中部有一台老式电视机,本港台刚一播放广告,老板就换到了翡翠台。上官致远看到这是一部罗嘉良、陈锦鸿、郭蔼明等主演的《天地豪情》。这部香港家族式电视剧,从2月份开始就开始在翡翠台播出。

里面的住的人很多,大多都是南下来没有找到工作;也有是近期被工厂开除的,或是自己跳槽在这里暂住的。

大约九点多的时候,阮秋香和一个长得瘦高的女孩来十元店找上官致远。

“老乡,你还是住到我的房里去吧,这里太脏了!”阮秋香虽说知道这个十元店,但她从来没有进来过。

“这里面有些人长期不上班的,专门在外面混。我在这里把钱丢了,害得我差点流落街头。”和阮秋香同来的女孩是钟祥人,阮秋香喊她汪牡丹。汪牡丹也是初中毕业出来打工,她曾在这十元店住过几天。

上官致远一听汪牡丹的话,便想起那一年去温州,途经金华汽车站时的遭遇,很是担心自己的钱失窃,于是决定去阮秋香的出租屋。

俩个女孩走在前面,上官致远跟在后面。阮秋香走的是近路,上官致远跟着钻了好多小道和田埂。

这时,一轮皎洁的月亮在东边升起来了,朦胧的月色中,上官致远跟在俩个女孩的后面,恍惚中似乎回到了山茶乡中学,似乎他是自己的学生走在三月的田野。

汪牡丹性格很活泼,她不时用家乡话哼着小曲,听口音有点接近武汉话。来自汉水流域的汪牡丹说,南下最大愿望就是挣到钱了帮家里盖一间房子。

“快到了,就是这个村子。”阮秋香和汪牡丹带着上官致远到达一个巷口时说。

这是一个城中村,上官致远总觉得这里好像来过,当他往里面走了几步看到巷子深处那静卧在黑夜中黑魆魆麦氏大宗祠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这是到了合水口村。

眼前是一片岭南那种常见的低矮民居房屋,阮秋香打开了房门。房间不是很大,里面有两张床,想必这就是阮秋香和汪牡丹住的地方。

“这里虽然很简陋,但这个村治安很好,小偷基本上都不敢到这个村来。”阮秋香说。

“这个村的人都喜欢练武,小偷也怕挨打。”汪牡丹笑着说,她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

上官致远这时才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她,汪牡丹年龄大约十五六的样子,其实就是个少女,身材发育较好,也非常匀称,一头的披肩发,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只是皮肤偏黑了点,算是一朵黑牡丹吧,要不然这女孩稍加打扮就会光彩照人。

上官致远送俩个女孩出了村口,并叮嘱她们走松白路过去,不要走小道。看着她们远去背影,上官致远不由自主的想起姚婉珺,还有俞晚霞,想起山茶乡中学班上那些学生来。

阮秋香告诉上官致远,这个村有个叫麦太生的老头在圣曼厂做保安队夜班的班长,还有一个叫麦照天的人在厂里当厂长。厂的老板是兄弟俩,台湾人,他们请合水口村的麦照天当厂长,麦太生巡逻护厂,其实也是冲合水村麦姓人在当地的名气来的。

“你们厂里要是招工,你告诉我一声,看有没有适合我的岗位。”上官致远对阮秋香说。

送走俩个女孩,上官致远长吁了一口气。这时,月亮已经从东边升起来了,那是一轮弯弯的下弦月。溶溶的月光下,麦氏大宗祠显出得很静谧,似乎笼罩着一层轻轻的白纱,散发着一种神秘的色彩。

自从南下在火车中碰到上官致远,她就恨不得就这样跟他一起走。只不过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而已。尽管她给上官致远留了电话号码,但是她始终没有接到他的电话。今天一见,姜菲真是喜出望外。

上官致远这时的心里不由有种预感:姜菲是不是在干按摩女郎?但是他又绝不能把以前的那个纯朴如黄土地的姑娘和那些风月场所的按摩女郎联系起来。看到差不多是冲上来打招呼的姜菲,上官致远决定让小湖南先回去,他很想知道姜菲南下后的情况。

可是姜菲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自己在这家洗浴中心做迎宾。当初她觉得自己对上官致远是一片痴心,可那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更何况上官致远已经有了女朋友,姜菲觉得自己原来是个多余的人,所以痛定思痛她就决定南下。刚来广东钱被骗,而外面漂泊的一年里,姜菲心里还是装着一身国防绿潇洒飘逸的上官致远。她忘不了那个夏天的夜晚,是一身正气的上官致远一声断喝镇住了歹徒,而就在那一刻,姜菲便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上官致远,她觉得上官致远就是她终生寻找的人。岁月流转,姜菲就一直陷在这种单相思中无法自拔。就在去年年底,姜菲赶回家找上官致远,却得知上官致远没有考上军校而是背了处分提前退伍回到老家时,她不知道有多么的伤心,回想和上官致远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她就想来湖北找上官致远,最后姐姐劝住了她。而她当时已经走上了风尘不归路,也觉得没有意义。

“致远哥,真是人生如梦,没想到今日相见,我已经不是昨日的姜菲了。”姜菲说着眼明已经噙满了泪水。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上官致远想,她为什么要来这里做迎宾?她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后才走上了这条路?这一切都是个谜!他伸手擦干了姜菲眼角的泪珠。是啊!命运就是这样的捉弄人,时间才过去两年,命运又安排他在珠江三角洲这块土地上见面,而此时的姜菲和上官致远都经历了许多人生的磨难。

“姜菲,你这样是何苦呢,难道当初就只有这样的选择?”上官致远很想劝说姜菲离开这里,可是他却不知从何说起。“致远哥,现在为时已晚了,如果当初我没有南下,我肯定不会走上这条路。”姜菲痛苦地说。

上官致远很想再说什么,但他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的道理,自己是个大男人,不也是暂时栖身在一个小广告店吗。

“致远哥,你在红花山广告干得如意吗?”姜菲关心上官致远的处境来。上官致远说:“这一阵子每天晚上就是印布标,都是纯手工的,我有点厌倦,但我要学历没学历,要技术没技术,我又能干什么呢?”姜菲见上官致远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和风韵,她不知道上官致远是否缺钱花,本想给点钱上官致远,但是她总是觉得上官致远可能会认为自己的钱来路不正,于是姜菲打消了这个念头。

和姜菲分开后,上官致远匆匆地往回赶,刚一进门,那位平日里挺温和的小老板劈头盖脸地骂开了:上官致远听着老板的叫骂声,心里不由冒起一阵无名业火,他想到自己进这里来没日没夜的干,还要挨骂于是产生了离开的念头,但自己主动的离开,这几个月试用期就算是解决食宿,基本是白干了。正当上官致远心里在犹豫的时候,老板妹妹又在那里对着上官致远招手道:“来来来,别光站在那儿,快过来干活……”那神情那语气让当过半年中学老师的上官致远实在是受不了,于是他在口中迸出一句话:我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