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派阀大战(2 / 2)
开战同时由强韧勇士们进行突击。
乍看十分无谋,但其实是令己方使用『克洛佐的魔剑』的陷阱。
赫定应该也没有小看韦尔夫和【赫菲斯托斯眷族】打造的『魔剑』带来的威胁,一直在戒备着才对。先耗费一些次数有限的『魔剑』,然后令饱腹的灰姑娘们抹消士兵的损失。甚至还附赠了一次强烈的反击。
(饱腹的灰姑娘们……和芬恩大人说的一样,实在太棘手了!!)
本应是完全胜利的前哨战,却被她们——准确来说是一名少女——颠覆。
不畏死亡的军势,与都市中数一数二的治愈能力。二者缺一则无法实施,果然还是只有【芙蕾雅眷族】才有资格采取的战术。
「但是,这下就暴露了位置……!」
和敌人的第一级冒险者一样,饱腹的灰姑娘们也是要最优先打倒的目标。
就让这已经惨不忍睹的盘面作为代价,无论如何都要讨伐海依德她们,莉莉将手伸向了至今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眼晶。
「瑞维斯大人,还有摩尔德大人!拜托了!」
没过多久,训练有素的『伏兵』就发出了怒吼。
「好嘞!」
「准备出去了,大家!」
大本营前方,双方战成了一团,饱腹的灰姑娘们则配备在了远离这里的西北侧,而刚好就在她们的侧面,摩尔德等人猛地掀开斗篷,解除了『透明状态』。
费罗斯的魔道具『反转灵纱』。
莉莉将其交给了重组后的游击队,让他们藏了起来。让他们绕到两军对峙的主战场外侧,作为仅为了讨伐饱腹的灰姑娘们的『伏兵』。
「我可一直在等着你们现身啊!」
为了不被敌人发现而屏住呼吸,谨慎靠近的摩尔德他们没有放过这个机会,飞跑起来。
为了咬开派阀联军的横队,几乎所有敌人都被投入了前线。
隔着段距离的后卫,饱腹的灰姑娘们身边没有护卫。
看到被孤立的治疗部队,摩尔德舔了下舌头,用力拔出了带着的『魔剑』。
「吃我一招啊啊啊啊啊啊啊!」
摩尔德,盖伊尔和史考特释放出的三道爆炎将饱腹的灰姑娘们彻底吞噬。
「再来一发啊啊啊啊啊啊!!」
粗野的莽夫接连发射『克洛佐的魔剑』,誓要消灭这些面容秀丽的少女们。
摩尔德他们丝毫不知『镜子』转播着画面的都市中的众神嘘声一片,只是令她们沐浴在毫不间断的炮击之中。
「喂、喂!是不是做过头了!?」
「对【芙蕾雅眷族】有个屁的做过头啊!!你们要用不了这『魔剑』,就让我们来用!你就老实看着吧!」
这过于无情的场面令妖精瑞维斯大声提醒,但摩尔德充耳不闻。
摩尔德的心中正熊熊燃烧。
这并不是出于什么正义与勇气,藏于他心中的是『能够帮助』仅仅一名少年这一热情。
无法者异常勇猛,仿佛在说要还清至今的人情。
「我们要帮助贝尔·克朗尼啊!」
『克洛佐的魔剑』带来的无所不能之感也推动着他,制造出大量爆炎。
火焰的轰鸣最终化为红莲之海,将饱腹的灰姑娘们燃烧殆尽。
这是一次完美的奇袭,她们根本来不及躲开。在这样的火力面前,防御也没有意义。
啪地一下,剑身产生裂缝,『魔剑』即将迎来极限,这时,大口喘着气的摩尔德他们终于停下了炮击。
「哈啊,哈啊……不管多能回复,只要你们自己遭到集中炮火(攻击),就连『魔法』都用不了了吧!给我直接去死吧!!」
摩尔德露出得意的笑容,将魔剑抗在肩头。
火焰之海中,没有一个人还站着。
燃烧的怒吼于战场上哗然鸣响。
就连阵地里的赫定都在一旁观看。仿佛毫无必要一般。
最终,和瑞维斯他们同样,摩尔德因肉类烤焦的难闻气味而皱起眉,说着「实在是有些过了吗……?」同时用粗壮的手臂挡住鼻子——
「想来也是会有的,瞄准我们的『伏兵』。」
随即因火焰深处传来的声音停下了动作。
「但是,这又如何?」
一名少女慢慢地将身体剥离这炎热的大地,站了起来。
「什!?」
摩尔德与瑞维斯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少女正在燃烧。
防具全部破损,衣服也烧得落下,雪白的肌肤染上炽热之红。
在熊熊燃烧的火焰海洋中,业火折磨着她,丑陋的烧伤痕迹扔在爬满她的全身。
然后,依次得到修复。
「【亚萨·古尔维格】——很遗憾,我的『魔法』已经发动了。」
黄金之光逼退了猛火。
少女的肌肤上浮现出宛如微型魔法阵的光芒纹样。
「摩、摩尔德!那家伙,简直像是……!?」
「18层的那个!?」
脸色苍白的盖伊尔与史考特脑海中回想起的,是他们与贝尔等人一同战斗过的『黑歌利亚』。
即使遭到魔导士的全体攻击,却能依靠『自我再生』修复身体的楼层主,和眼前的『噩梦』实在是过于相似。
『自动治愈』。
一定时间内,持续治愈损伤的再生效果。
在被摩尔德他们袭击之前,也就是前往战场的前一瞬间,海依德就为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饱腹的灰姑娘们使用了这一『魔法』。
像是追随着少女一般,曾倒在地上的治疗师与药师们一个一个地站了起来。
「怎、怎么可能……!?」
这浴火重生的景象,是不死鸟,还是从火葬中复苏的行尸走肉?
随着黄金光粒出现,被烧烂的皮肤重新变得水嫩。
绑住头发的两个发夹被烧掉,就连被火焰顺势烧灼的长发都立刻得到修复。
势头越来越弱的火焰无法超过『魔法』的回复量,如今她身上已经没有一处烧伤。火焰发出呻吟,它如今能做的只剩下烧光衣物,对少女进行羞辱。
所剩无几的战斗装束已经失去了大部分覆盖面积,肩膀和肚脐,柔美的腰肢和大腿,就连形状优美的乳房都露出了下半部分。
然而,绝不会有人对她产生情欲。
毕竟单手持杖,一个人在业火中前进的海依德实在是过于神圣。
「你,你们这群怪物啊!!」
「摩尔德!?快住手!」
亲眼见到这只有【芙蕾雅眷族】团员才会得知的派阀情报,也就是『稀有魔法』,摩尔德自暴自弃般气血上涌。
他充耳不闻盖伊尔他们制止的声音,向从火焰中走出的海依德砍了过去。
「只要将魔剑(这家伙)直接砸进去——!!」
他将『克洛佐的魔剑』挥至背后,正要在极近距离内进行发射。
「真丑陋。」
然而,少女手中紧握的长杖高速闪过。
「——咕呗诶!?」
长杖被高高举起,随即直接挥下,宛如一柄战锤,将男人打趴在地。
粉碎的石板与脸庞亲密接触,摩尔德翻着白眼,意识断绝。
「真是肮脏。看不下去。实在是过于不爽。」
一声轰响后,地面凹了下去,盖伊尔、史考特与瑞维斯他们全都哑口无言,此时少女抬起一只脚,将滚落地面的魔剑踩得粉碎。
「我无法理解,你们这种程度的草芥为何要反抗伟大的女神。为何想要玷污那位大人的威光……你们的脑子还正常吗!」
她抬起低垂的脑袋,拿开了刘海这一黑幕,只见那鲜红的双眼中正寄宿着嗔怒之焰。
「给我知耻,你们这群奸贼!!反抗女神神意的污秽之爪牙!!」
「你们那下贱的眼神,污臭,甚至是一滴唾液都休想触碰到那位大人!!」
她平时那温厚的举止彻底消失,展露出激动的语气与愤怒的神情。
如果贝尔在这里,恐怕被这豹变的人格吓得腿软,但这并不算什么,只是少女也和其他团员一样,都是『美神的崇拜者』而已。
被女神拯救,向女神献上忠诚的海依德的这份崇敬足以比肩『狂信神徒(海伦)』。
「一切为了芙蕾雅大人——消失吧,冒险者!!」
被激动的情绪驱使着,少女展露了她的杀意与战意。
随即开始的,仅仅是一场『歼灭』。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噶啊啊啊——!?」
不给盖伊尔与史考特使用『魔剑』的机会,长杖一扫,将两人打飞。瑞维斯急速射出的箭矢射穿少女的肩膀,但也仅此而已。拔出箭后,上面没有一点伤痕,瑞维斯先是脸庞抽搐,随后就因挥来的长杖而失去了意识。
海依德凭借简直不像治疗师的力量与动作,将剩下的妖精们(摩迪眷族)也打入地面之中。
一介治疗师在蹂躏着Lv. 3为首的上级冒险者。
但是,看到『镜子』映出这超乎常识的景象而尤为哑口无言的,却不是民众,也不是冒险者。
而是淌下冷汗的治疗师同行。
「海依德·薇尔维特……」
回避了战争游戏的【迪安凯希特眷族】中,【战场圣女】阿蜜德·特亚萨纳雷心怀畏惧一般眯细了眼睛。
以都市最棒的治疗者闻名的阿蜜德,以及海依德。
有一段时间,人们以欧拉丽引以为豪的『两大治疗师』为名,分别称两人为『银之圣女』与『黄金魔女』。
而实际上她们也占据了治疗师序列的前两位,要说她们之间的差别,那首先就是『回复范围』。
阿蜜德也能够发动大范围回复魔法,但在『战斗荒野』中饱受锻炼的海依德则完全不是一个级别。虽然治愈的效果与威力要胜过对方,但在持久性这方面,海依德应该更占优势。
此外,另一个决定性的差异就是——纯粹的战斗能力。
阿蜜德白刃战的水平依然没有超过治疗师这个范围,可与她不同,海依德仅靠自己就能打死第二级冒险者。
「她身为治疗师的来历,实在是过于异常了……」
那是圣女曾经听到的传言,同时也是确凿的事实。
本身作为强韧勇士,一直在『战斗荒野』中接受洗礼的少女——跟某只『弃猫』一样——知晓自己作为战士已到达极限后,感到了绝望。然而,她依然凭借对美神的忠诚,摇身一变成了一位治疗师,也因此展露出了潜藏在身体中的黄金之才能。
现在的【能力值】是Lv. 4。
她获得的别名是——【女神的黄金(华纳·玛尔德尔)】。
这是众神出于她魔力的光辉,以及决不容忍死亡的意志与生命力而给予的赞扬之名,是货真价实的司掌生与死的战少女(瓦尔基里)。
「【芙蕾雅眷族】这一残酷的环境所孕育出的特殊眷族……。和第一级冒险者们同样,不解决掉她,派阀联军就没有胜算……」
周围自家派阀的治疗师们都吓得发抖,圣女则带着绝对的确信,轻声说道。
「糟了!再这么下去……!」
这一认识,达芙涅也十分清楚。
「莉莉露卡,其他游击队不能派过去吗!?」
『已经派过去了!!但是,【女神的黄金】的回复量太异常了!怎么都打不倒!』
从蜂拥而至的强韧勇士们的缝隙中,隐约可以看到视野深处,除了全灭的摩尔德他们,还有其他游击队也发起了攻击,但还是无法打倒饱腹的灰姑娘们。其他治疗师与药师的动作也非同寻常,游击队迟迟没能打败她们,被留在敌军大本营的魔导士们抓住机会,打得遍体鳞伤。
吊在腰间的眼晶如实地传达出莉莉的焦躁。
「如果不阻止饱腹的灰姑娘们,无论怎么战斗都会被她们化为无形……!」
现在好不容易才打倒的敌方团员也是,只要海依德她们一动,就会复活。获得了等级升华的恩惠,好不容易才第一个人(这样),却会一次又一次的复苏,根本就是噩梦。
她不能去责备让奇袭以失败告终的莉莉无能。既然对方藏着『自动治愈』这种招式,那『在使用治愈魔法前击溃』这唯一的一个有效策略也就不复存在。要是达芙涅处于莉莉的立场,现在估计会将棋盘掀翻,四处发泄了吧。
『能从右翼攻击饱腹的灰姑娘们吗!?』
「别难为人了……!这边要维持战线已经很不容易了!」
乱战之中,她一边指挥着右翼部队,一边用短剑《Fencer·Laureate》弹开了长枪的一击。等级升华的光粒附着在全身,如轻声呻吟般放出光辉,勉强击退了敌人。正可谓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
「【魂光】!」
即便如此,达芙涅她们还算好的。
樱花、千草与波鲁斯正将治疗师(卡珊德拉)围在中心,拼命地战斗。
和达芙涅同样,历经『下层』的『远征』后少女也到达Lv. 3,她的回复魔法充分发挥着作用,数次令险些崩溃的冒险者们重整旗鼓。
两边正巧都是被敌方治疗师折磨,被己方治疗师所救的战况。
而残酷的是,在治疗师对决中,派阀联军没有胜算。
「要是敌军的大本营,魔导士们也上来就糟了!一旦被纳入『魔法』的射程内就会完蛋!要在此之前将饱腹的灰姑娘们——」
当汗水都来不及擦拭、不停战斗的达芙涅冲着眼晶诉说之时。
『!』
莉莉的呼吸瞬间停止,仿佛水晶那头的她被人掐住了脖子。
一瞬之后,达芙涅理解了这意味着什么。
「————」
停下动作的她视野深处。
前方遥远的敌阵后方,数不胜数的『雷弹』之矛瞄准了达芙涅她们。
「你们似乎有所误会……那里早就在我的『射程范围内』了。」
达芙涅脸色铁青。
她幻听到了白妖精本不可能传来的低喃,察觉到了自己的过失。
开战之时,敌方过于警戒『克洛佐的魔剑』而没有忍住。搞错了『间距』。
在达芙涅她们看来就是如此。
但并非如此。
只是敌人,敌军指挥官(赫定)为了让『克洛佐的魔剑』喷火,而没有进行攻击而已。
化为『战斗荒野』的这一带主战场——从一开始就在那名第一级冒险者的射程范围内!!
「将死——【卡鲁斯·希尔德】」
发射。
众多雷弹照亮了愣在原地的冒险者们的脸庞,在空中划出圆弧,倾泻到战场之上。
「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从头顶飞来的无数雷霆如轰炸一般袭向冒险者们。
令战场陷入混沌的雷弹本身就是一支凶恶的兵团。胡乱奔逃的人类被无情射穿,兽人与脚下的大地一同被掀飞,保护着同伴的亚马逊被电得麻痹。
这『超精密射击』甚至都没有擦到一名【芙蕾雅眷族】。
身为射手的妖精之眼准确地捕捉到战场的每个细节,只射穿了敌兵,另外还将剩下的『魔剑』悉数破坏。
「——保护卡珊德拉!!」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沐浴在炮雷之雨中,达芙涅扯开嗓子喊了出来。
听到放弃维持战线,优先保护小队的生命线这一悲痛的决断,手持大盾的樱花与波鲁斯,以及旅馆街的居民都做好了拼命的准备,答应下来。被千草按在地面上的卡珊德拉的视线前方,无数颗雷弹与好几面盾牌产生冲突,肆虐着四周。
柱子与瓦砾四分五裂,石头碎片被卷到空中,战场被凄惨地分割开来。
「数量夸张的『魔剑』已经少了很多。是时候了。」
伴随着劈啪作响的魔力电流,大量烟尘支配了战场,一个人就制造出此等惨状的白妖精冷酷地宣告。
『真正的蹂躏』,已经进入倒计时。
「该你们了,野兽们。去吧。」
「那种威力的炮击,隔那么远都打得到?真是一如既往的夸张啊……!」
看到『镜子』映出的战场,双胞胎姐姐缇欧涅恨恨地说道。
射程轻松超过500M,规模则是足以击溃至少两百名的敌军。
令大部分视野被烟尘掩埋的雷之弹幕,哪怕是最大派阀(洛基眷族),也值得他们胆寒。
「【白妖魔杖】赫定·塞尔兰德……在有效射程这方面,他的魔法算是欧拉丽第一了。」
「诶~!?但是但是,里维莉亚不是比他还强吗!?毕竟都叫你『都市最强魔导士』啊!」
「这个认知是否正确,要看是以哪方面来评价。极端来说,超远距离下的对射,或是被拖入白刃战,我会输给赫定。」
听到里维莉亚冷静的分析,缇欧娜不服输地提出意见,王族却晃动着翡翠色的头发,淡淡地说出了事实。
【九魔姬】里维莉亚·利欧斯·阿尔弗的优势是魔法的威力,以及众多涵盖攻击·防御·支援的属性魔法(手牌)。作为一般来说的『后卫魔导士』,她的能力优秀到他人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但是,赫定是近身战斗也登峰造极的『魔法剑士』。
说到底两者比较的基准就不一样。
白刃战技术与超短文咏唱带来的速射性都登峰造极的他,可以说是上级中卫的理想目标。
不仅如此,正如现在的战争游戏中展现出来的,其射程与威力本身也十分夸张。
『仅仅使用魔法,就毁灭了上万人的军势』。
从沙漠之海中传来过这样的传闻,也不知是真是假。
如果找一个词语准确地形容他,那无疑会是『魔炮剑士』。
「更何况,精神力的总量……赫定的魔法持续能力毫无疑问比我要强。」
使用魔法所需要的精神力量,雄厚到足以令都市最强魔导士(里维莉亚)明确地承认自己并不如他。
遍及大部队各个角落的弹幕,以及至今一滴汗都没流的淡定脸庞都证明了这件事情。
亚马逊姐妹脸上满是不服,里维莉亚则眯起眼睛。
「加上另一名妖精,两人被共同称作『白黑双骑』……」
要来咯,她如此说道。
翡翠色瞳孔锐利地注视着『镜子』深处,遮天的沙尘即将消散。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
「咕啊啊!?」
锐利的斩击将【芙蕾雅眷族】劈开。
归属派阀联军的冒险者大都被推着后退,椿·科布兰德却胡乱地抹了一把沾上血与灰尘的脸,勇猛地活跃在战场之中。
「不要怕!!三个人不行就五个人一起上!五个人也挡不住就十个人!只要你们争取到时间,我就能趁机把他们都清理干净!」
听到Lv. 5的最高级锻造师的怒喝,周围的冒险者们都「噢、噢噢噢噢噢噢」地沸腾了。
这里是中央部队。椿没法进行像样的指挥,因此她选择成为不停杀敌的武者。虽说是顽强的强韧勇士,但在力量达到第一级冒险者级别的她面前也只能跪倒在地。
她砍倒的敌人已经不计其数,在她周围,好几名身穿装备的勇士也倒在了地上。
(但是,果然还是很糟!敌人的势头根本没有减弱!我都不知道砍了多少他们的同伴,他们却毫不在乎,依然进行攻击!)
这样的椿脸庞上也有汗水淌下。
在她嘴里,没有说出来的是‘这群渴求战斗的饿鬼’这句咒骂。
(而且只要那群治疗师还在,躺在地面上的这些家伙还会复苏……!唉,这里可比深层(地下城)还要危险啊!)
所以【芙蕾雅眷族】才很难对付,她不禁苦涩地低语。
同时上级锻造师们的『魔剑』也进行着支援,令她勉强奋斗至今,但赫定刚才的炮击已经抹去了大半部分。如今视野被沙尘遮挡,怎么说都不会连续发射才对,可要真的再吃到那一招,己方的士气一定会一落千丈。椿或许也会撑不住。
既然如此,就只能趁着沙尘还没散去,哪怕是同归于尽也要将饱腹的灰姑娘们砍倒。
正当椿要决定选哪一边之时。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声音』迸出。
并非被砍之人的悲鸣,而是毛骨悚然的『斩击声』。
「——」
椿没有听错。
只有凶猛的『使用者』才能奏响的,武器闪动的声音。
「——赫格尼!!」
她猛地转向西面。
逐渐淡薄的沙尘深处,站着一位黑妖精。
「赫、赫格尼·拉格纳!?」
「第一级冒险者!!」
「还、还真来了……!」
椿的喊声成了导火索,冒险者们的悲鸣在上空交错。
像是淡紫色的银发,展示其黑妖精身份的褐色皮肤。
带着的漆黑之剑沾上了血,锐利的瞳孔滴溜溜地蠢动着,仿佛现在也在寻找猎物。脸上浮现出冷笑,看来他终归还是在渴求着鲜血盛宴。
与第一级冒险者的对峙。任何一位冒险者都会感到绝望的共同认知令派阀联军产生了动摇。
至于赫格尼本人,
(啊啊啊啊啊……不认识的家伙在看着我啊啊啊……!!)
陷入了恐慌。
而且是极度恐慌。
滴溜溜蠢动着的危险眼神是不想与他人对上视线,浮现的冷笑仅仅是脸颊抽搐,嘴角吊起而已。极度认生并且对人共同能力几乎为零的废物妖精心脏剧烈跳动着,变成了行径可疑的怪物。
(不、不行,必、必须振作起来……!我是芙蕾雅大人的眷族,在欧拉丽姑且也是很厉害的第一级冒险者……!嘲笑我就相当于侮辱了【眷族】以及芙蕾雅大人……!)
他强行吊起嘴唇,顺带也吊起了整张抽搐的脸庞。
赫格尼浮现出了紧张至极的邪恶笑容。
「…………库、库库库,于此遇见吾之深渊乃终焉之定数……亘古枯骸缄口不言,赤红之色放声高歌……吾剑渴求鲜活之祭。既是…………去去去去、去死吧。」
赫格尼被围着自己的无数眼睛看得胆战心惊,同时说出了上述话语,如果意译过来,那就是『这支部队由我负责,因此我来驱逐你们。我已经杀了进来,前哨战已经结束了。准备受死吧。』。
派阀联军一方的反应,堪称一场惨剧。
「呜哇,怎么回事这家伙!」
「突然开口说话吓我一跳,结果是个不得了的家伙!」
「喂喂我理解不了啊这家伙是怎样啊!」
「明明是个妖精,还像恶鬼似的搞什么邪笑!」
「道歉!给我向妖精道歉!」
「「「为什么这种家伙是第一级冒险者啊好恶心!!」」」
(啊,不行,好想去死。)
黑妖精的眼角浮现出闪闪发光的液体。
(不要啊别这么看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行不行不行都说不行了。说到底为什么啊果然我为什么是第一级冒险者啊,我根本不想被人看到好像混入黑暗中战斗,不如说我好想成为黑暗好想成为黑暗的化身。不可以啊不行的啊好难受啊好想窝进森林里面啊啊受不了了好想享受芙蕾雅大人的膝枕——不对是我想给芙蕾雅大人膝枕。)
赫格尼努力过了。
忍住了视线的压力,也忍住了自己的被害妄想,拼命努力过了。
然而一想到这超级冷场的蠢样被『镜子』转播到整个欧拉丽,他的精神平衡就变得粉碎,迎来了悲惨的结局。极度的羞耻烧焦了他的精神,令他决定实行丢人的逃避。
(已经不行了……果然,还是用吧。)
也就是使用『魔法』。
「【拔剑出鞘,魔剑之王辉(王)】」
如同骑士一般,或者说是为了挡住脸,两手持剑,剑尖指向天空。
与此同时,脚下绽放出黑色的魔法阵。
「——!?快阻止他咏唱啊!!」
看到这一景象,椿不顾一切地喊道。
滑稽的剧目仅仅令她愣住一瞬,听到这句咒语的瞬间,脑海中就敲响了最大的警钟。
她清楚地知道赫格尼的『别名』来源为何,带着焦躁拔出了插在腰间的短剑型『魔剑』。
「【理性为偿,鲜血为祭。盛宴不止——杀戮不息】」
奏响的是短文咏唱。现在砍过去也来不及。
看到椿在如此判断后采取的行动,其他冒险者和锻造师也脸色大变,模仿着她。
数把『魔剑』,无数箭矢与手里剑都朝闭着眼睛的赫格尼射出。
「【戴因斯莱夫】」
魔法名与炸裂之声同时响起。
展开的魔法阵刚放出光芒,就被炮击风暴所吞噬。
风暴也隐去了黑妖精的身姿,然后炸出光之花朵。
看着这连第一级冒险者都不可能平安无事的火力,椿她们用手臂挡住脸,紧张地注视着——随即就见升腾起的爆炸烟雾晃了一下。
然后。
「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有『声音』迸出。
足以令椿的耳朵颤抖,排除了一切留手与慈悲的,壮烈的『蹂躏之声』。
「——」
哑口无言的椿的视野前方,部队一角有血沫飞舞。
倒下的是三名上级冒险者。
站在旁边的是一名黑妖精,被他冲破的爆炸烟雾缠在身上,宛如一具铠甲。
「——违背女神神意的逆贼们。我来聆听你们的忏悔。代价则是你们鲜活的血液。」
和刚才截然不同的语气。
刚才那份软弱荡然无存的残酷目光。
椿领悟到一件事,他发动了决不可让他启动的『魔法』。
「【戴因斯莱夫】……!赫格尼拥有的那个『改变人格』的魔法!!」
这是令害怕他人脸色的黑妖精变为『战士』的仪式,也是钥匙。
这既不是一般的攻击魔法,也和赋予魔法不同,影响施术者内心的【戴因斯莱夫】算是一种稀有魔法。效果是会令性格与言行真真正正地变成另一个人。『女神祭』中,贝尔被赫格尼袭击的时候曾怀疑过前后是否是同一个人,也都是因为这个『魔法』。
但与此同时,这并没有任何上升能力值的效果。
仅仅是作用于其人格,在华丽的『魔法』之中也算很不起眼。
「切换成了黑妖之剑(另一个)赫格尼……!」
但是,这专门作用于精神的魔法师超越了自我暗示的『自我改造』。
也就是说,其引发的现象等同于『理想的具现』。
这是由于他过于唾弃自身而显现出的,召唤最强的自己(赫格尼)的『魔法』。
「战栗之貌我已看腻。赐你们慈悲。拿起剑来。至少让你们以剑士之身了结。」
——汗水顺着椿的脸颊淌下。
欧拉丽的『黑暗期』中,赫格尼曾经利用『魔法』,仅仅一个战场就斩杀了超过一千名邪恶使徒。那个『魔法』的威力,椿了解得十分透彻。
碎裂的魔法阵的光辉被吸入双眼,现在带上了些许淡紫之色,闪烁着妖异的光辉,赫格尼眯起这双眼睛,进行宣告:
「去死吧,乌合之众。阻碍女神之爱的害虫没有苟活的资格。」
刹那间,黑妖精身体微微下沉。
然后就是错以为瞬间移动的疾驱。
刚以为一道黑影掠过的瞬间,一整个小队就被砍断。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仅仅是『一次挥剑』。
握在手中的咒剑扩大了『斩击范围』,只需一闪就将冒险者们全部砍倒。
绝望与斩击的轮舞就此上演。
没有踌躇,也没有宽恕。妨碍他发挥全力的软弱(限制器)被魔法彻底去除,化作宿敌都会评价为『同胞(妖精)中白刃战最强的狗屎妖精』的斩击化身。正如那只要拔出,不带来众多死亡决不归鞘的魔剑一般,吹起了猛烈的鲜血风暴。
冒险者被其劈开。锻造师们和他们的『魔剑』也一并遭到破坏。
这一斩击不分贵贱。不分男女,不分种族,也不分老少,只是如同神明一般一视同仁地,如同暴君一般宣告终焉的诏令。
「自称残暴并非我的分内之事。一切都由你们甘于软弱而起。」
赫格尼的别名【黑妖魔剑(戴因斯莱夫)】,正是直接引用了他的魔法名。
是称赞着从『黑暗骑士(笑)』变身为真正的『黑暗战王』的他,狂热且热情的众神(粉丝)献上的最好的赞美。
十个人,又是十个人,他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屠戮者冒险者们。看到黑妖精变为无情且冷酷,杀戮与蹂躏的『战王』,离他一步之遥的椿声音颤抖着说道:
「……莉莉跟班,把那个叫等级升华的加给我。」
『诶?』
「快点,事态紧急!」
『好、好的!』
她借用曾经的后辈(韦尔夫)的叫法,呼唤着水晶对面的小人族少女。
慌张的氛围刚刚传来,和椿隔着很远的后方就有强大的魔力升起,头顶出现了宛如木槌的金色光柱。
「【万宝槌】!」
妖术师赠予的等级升华栖于己身,能力由Lv. 5拔升至Lv. 6。
然而,椿的汗水还是不住流淌。
周围除了自己,其他冒险者全都倒下,组成了一个染上鲜红血液的斗技场。
「有资格与我死斗的,是你啊,【独眼巨师】。」
「那是自然,你这妖剑。就让我来折断你那魔剑好了。」
赫格尼如同剑尖般锐利的双眼紧紧盯着椿。
才不是妖精,该是恶鬼之流才对。
她在轻快的话语中带上这样的笑意,立刻又将其消去,架起了爱刀《红时雨》。
一阵风吹过,晃动着黑妖精的外套,发出声响。
接近毁灭的中央部队中,战王与锻造师二人开始了对峙。
「定数无可更改。——这把剑就是你们的墓牌。」
瞬间,两人身姿消失,释放出激烈的剑击。
「椿!」
听到背后传来刀剑猛烈击打的声音,韦尔夫大声喊道。
这是Lv. 2的韦尔夫根本无法辨别的剑舞。漆黑的剑与长刀产生冲突后滑开,飞舞的火星变成了轨迹,昭示着这里曾有一道斩击。
两位Lv. 6那生出残影的战斗令韦尔夫倒吸冷气,随即又握紧了拳头。
(管它是不是单挑,必须进行支援!莉莉跟班提到过【黑妖魔剑】的『魔法』!我的魔法(无形鬼火)会十分有效……!)
莉莉将芬恩知晓的所有【芙蕾雅眷族】的情报都进行了分享。其中当然也包含赫格尼的『魔法』。
人格改变魔法(戴因斯莱夫)在维持『最强战王(另一个赫格尼)』时,会一直消耗精神力,身体也带有魔力。眼睛里闪烁的妖异光芒,身体中散发出的像阳炎一样的深紫色光辉都是如此。
而如果那里带有『魔力』,韦尔夫的反魔力魔法就能将其变为火苗,引发火焰。
和赋予魔法一样,不得不持续发动的人格改变魔法对韦尔夫来说,是个绝佳的靶子。
「【燃烧殆尽吧,外法之业!】」
左手拿着『魔剑』,于是他伸出另一边的右手。
灌入精神力,将范围延伸至极限。
这么一来,尽管他无法迅速准确地看到对方,也能涵盖赫格尼的移动范围。
他瞄准仍在和椿刀剑相交的整个斗技场,一口气喊出了超短文咏唱。
「【无形鬼——」
然而。
咚!地一下。
仿佛用长杖轻敲了一下车轮一般。
如同轻巧的『猫』踹向地面,急速奔跑一般。
反魔力魔法发动的钱一瞬间,『瞬脚』之声响起。
转瞬。
韦尔夫的右肩处,肉块飞了出来。
「————————」
急速的斜线从掠过视野,肩膀被挖下来一大块。
时间之河逐渐缩紧的韦尔夫在认识到『遭到强袭』的瞬间,被挖开的断面喷出鲜血,喉咙中迸发出一阵尖叫。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韦尔夫眼球充血,脸上瞬间喷出大量的汗水,而右臂则有如坏掉的娃娃一般,无力地在空中游荡。
「别给我在这搞鬼,下三滥。」
声音从右边传来。
韦尔夫转过去,发现了他。
「你,是……!」
【女神战车】,阿伦·弗洛姆。
这位轻而易举地打断了韦尔夫魔法的冒险者手里拿着银枪,悠闲地站在那里。
安在左肩的银色肩铠,从那里延伸出祖母绿色的单肩披风。防具只有那个肩铠以及覆盖了膝盖以下的银色腿甲。这从不认为自己会中弹的装备就是他身为『都市最速』的理由。
因急汗和烧灼般的痛苦而脸庞歪曲的韦尔夫并不知道。
【女神战车】若是穿上单肩外套,就证明他要全力面对这场斗争。
「我本打算和之前一样,一击解决掉你来着。」
「……!?」
「结果你在前一瞬间撤了回去啊。莫非是再也不想被我碾过去了?」
正是如此。
在『女神祭』中,韦尔夫也遭到了阿伦的袭击,刚才他的身体在捕捉到引人发寒的『瞬脚』之声的瞬间,就下意识地动了起来。这仅仅一瞬的防御本能防住了他的瞬杀。
「但是,没有意义。浪费时间。给我赶快消失。」
「——开什么玩笑!!」
阿伦看他的眼神甚至不是在看敌人,而像是在看一个拦路的『台阶』,这令韦尔夫异常愤怒。
然而,韦尔夫甩掉烧灼般的剧痛,发出的怒吼也仅仅维持了一刹那,阿伦瞬间便欺近他的眼前。
随即开始的则是猛烈的银枪乱突。
「噶、噫、咕啊啊啊啊啊啊……!?」
发出的怒吼仅仅壮了他的声势。右臂无力地垂下,至今还连着身体才是不可思议,韦尔夫能做的只有侧过身体,用左手拿着的魔剑《始高·煌月》当作盾牌抵挡攻击。这姿势看着也有如藏在树干后方,却无法彻底挡住身体的滑稽孩童。他用长剑型的魔剑盖住身体,忍耐着枪尖如剑山一样的连击。
但却依然遭到削落。和装,皮肤,全身。
也在逐渐失去。血液,握力,还有反击的意志。
握着魔剑的左手,顶住剑脊的肩膀,都因穿透防御的冲击而不停发出悲鸣。肌肉溃散,连骨头都产生裂缝进而碎裂,逐渐破坏着全身。只能用怒涛来形容的枪之突刺瞬间就将韦尔夫逼入绝境。
(……折不断。)
与此同时,阿伦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尽管突刺、晃动了无数次,『韦尔夫的魔剑』却不会碎裂。通常的『魔剑』本就是消耗品,但这把剑却仿佛凌驾其上,替制作者展现出他的『不屈』。
战车(阿伦)锐利的眼光有了变化,眼前的『台阶』变成了明确的『障碍物』。
「这把『魔剑』是怎么回事?」
「……是我,做的……区区一把『魔剑』罢了……!」
听到阿伦的问题,韦尔夫没有夸耀。
他带着锻造师的矜持,坚持主张这在迷宫(地下城)中打造出的会心之作仅仅是『更高处的一个必经点』。
「区区一把『魔剑』都打不碎,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嘛……!!」
然后,一直维持着这种虚张声势。
用那鲜血不住流淌的遍体鳞伤的身体,强行浮现出笑容。
然而,这种挑衅——锻造师不逊地嗤笑第一级冒险者的身姿,并没能令阿伦感到不悦,他的表情一如刚才。
「你锻造的本事值得我刮目相看。」
反而十分冷静地,第一次认可了韦尔夫。
「但是,仅此而已。」
「————」
而且带上了要将韦尔夫捅穿的杀气。
他踹向脚下的石板,引动高速的加速。
一介锻造师自然无法做出反应。
韦尔夫变成了半个身体被『魔剑』覆盖的『龟』,而他一瞬之间跳至韦尔夫的侧面,一脚踢出。
「噶啊啊!?」
仅此一下,韦尔夫就迎来了终结。
右脚那上捞般的踢击捕捉到了侧腹,韦尔夫的鞋底离开了地面。
青年身体被刹那的悬浮感包围,随即又是一发左脚的回旋踢狠狠打来。
肋骨生出无数裂纹,身体被吹飞,滚落到石板之上,悲惨地倒下。
说什么都不会放开的『魔剑』沐浴着流出的鲜血,染成赤红。
「之前我都说了,下三滥。给我乖乖躲在工房里玩铁去吧。」
那是消灭【伊丝塔眷族】那一天的事情。
和第一次见到韦尔夫的时候一样,阿伦鄙视地说道。
「你在误会些什么。区区败犬,锻造师(你们)怎么可能在战场上起作用啊。」
韦尔夫做到的事情,是拦住了他不足一分钟。
阿伦扔下趴在地上,沉默不语的锻造师,开始履行自己的使命。
「噫!?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打……打不中……打不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按照指挥官(赫定)的指示,与战王(赫格尼)一样参加战斗的『战车』,联军的冒险者们鸣响了绝望之声。阵型被撕裂,惨到在坟墓上俯瞰战场的莉莉都脸色铁青,最终变成了毫无意义之物。
「阿伊莎阁下!中央的部队被!」
「混账……!那群第一级冒险者(怪物)!!」
左翼。
升腾的沙尘刚刚散尽,命与阿伊莎就看到中央部队被赫格尼与阿伦几乎破坏殆尽,同时发出了苦涩的叫喊。
和主流配置一样,派阀联军的横队之中,中央部队是实力最雄厚的。其中配置了Lv. 5的椿,冒险者和锻造师等战力也分配了最多的人数。然而,部队已经濒临全灭。
冒险者们连逃跑都不被允许,惨遭讨伐,这副景象已经算不上是正常的战争。
「要怎么办!?莉莉阁下光是指挥中央与右翼就应接不暇了!再这样下去……!」
「……向中央出发!要是【独眼巨师】倒下就真的完了!把藏起来的春姬她们也接过来,去支援那个矮人——」
阿伊莎苦恼许久,做出了这一决断。
如今左翼也陷入了大混战,必须要有人来殿后,做出牺牲,否则她们甚至无法横穿战场,到达中央。阿伊莎甩开罪恶感,正打算张开嘴,对在周围奋战的战斗娼妇们说『你们就死在这吧』。
「唔噶啊!?」
「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然而,这一决断也变成了无意义之物。
「……!?夏蕾,伊莱扎!」
位于死角的战斗娼妇,『四个人』同时被打倒。
阿伊莎与惊愕的命一同回过头,倒映在她眼中的是四个黑影。
「无用之计。」
「怎么可能实现。」
「这还用说?」
「毕竟我等在此。」
砂色的头盔,与同色的铠甲。
长枪,大锤,大斧,大剑,拿着四把武器的四胞胎出现在左翼部队的面前。
「格列佛四兄弟……!【炎金四战士】!!」
面对战栗的命,三个弟弟的嘴唇歪成嘲笑的形状。
「【绝†影】和【丽杰】。」
「女神祭的重演啊。」
「又要被我等打败了啊。」
最后,长男阿尔弗利克带着同情说道:
「为了芙蕾雅大人,你们就倒在这里吧。」
「——!!别看不起人了!」
暴怒的阿伊莎之后,满身是血的亚马逊们也发出了怒吼。
『魔剑』的火焰,等级升华的光芒,重力的波动都被注入其中,开始全力抵抗四胞胎率领的强韧勇士。
劣势之后,仍是劣势。
浮在主街道上空的『镜子』映照出这场战争的情形,或许是民众、也或许是冒险者、亦或许是神明愣愣地仰望着,然后如此说道。也说不定,所有人都在如此低喃:
这只是场蹂躏(一边倒的比赛)。
「同胞(妖精)里也是白刃战最强的笨蛋(赫格尼)在中央,用机动性见长的蠢猫击溃魔剑部队,受损较少的左翼则用小人们的连携封锁……如此标准的应对,没有丝毫趣味。」
赫定在己方阵营的神殿屋顶上眺望着战况,百无聊赖地说道。
哪怕不先留着第一级冒险者们,一开战就将他们投入战场,最后应该也是和现在差不多的景象。
但是,赫定想要万无一失。
担任军师的他十分清楚,『第一级冒险者的陷落』这个词有着多么致命的意义。如果赫格尼或是阿伦他们倒下,哪怕是不畏死亡的强韧勇士们也会产生动摇,导致士气跌落谷底。敌军指挥官(莉莉)也肯定瞄准了这一点。
因此,要先达到如今这种彻底排除了『克洛佐的魔剑』这唯一一个不安因素的状态,再用出第一级冒险者这一最大的武器。冷酷到足令莉莉和达芙涅绝望。
「派阀联军的主要战力大都被逼出来了……但是,少了一只『兔子』啊。」
妖精的眼睛没有放过敌阵的每一个细节。
在如此大规模的混战之中,他还是清晰地看出,被自己调教过的白发少年至今都没有现身。
「哪怕将蓄力过后的炮击当成炸弹扔进主战场,只有海依德她们还在,情势依然不利。」
事到如今,再投入仅仅一名Lv. 5,也无法成为起死回生的一步。
在『战斗荒野』中被杀死那么多次的那只蠢兔子自己应该也切身理解了这点,赫定喃喃自语。
「更何况……从这次战争游戏的胜利条件(规则)来看,他也不能这么做。」
不如说,派阀联军要想胜利,只能将这个主战场作为『诱饵』,把女王(后)当作真正的目标。
白妖精甚至如恶魔一般预测着联军方的思考,然后抬起了头。
他眯起的眼睛注视着远离主战场的岛屿两侧。
「西南……还是西北?」
我正在西北侧奔跑。
躲着所有人,保持谨慎,同时以最高的速度。
仅仅一个人,朝【芙蕾雅眷族】的大本营跑去。
「莉莉,我还是去和大家一起战斗……!」
『不行!贝尔大人请趁现在去芙蕾雅大人那里!』
不时痛殴左肩、以及背后的战场怒吼——无需确认也能知道那是同伴的凄惨悲鸣——差点令我转身返回,但莉莉从眼晶里发出的声音不允许我这么去做。
『克洛佐的魔剑』喷出火焰,战斗拉开的同时,我就绕到了岛的西北部,准备绕个大圈,迂回到以派阀联军与【芙蕾雅眷族】发生冲突的『主战场』后方。
这是莉莉的指示。她想要将军队规模的战斗用作诱饵,从而接近敌军大本营。
『敌阵中还有【白妖魔杖】和【猛者】!』
「……!」
『不打倒都市最强冒险者,就不可能获得胜利!』
莉莉说得很正确。所谓的『顶点』,就是这样的存在。
在女神祭时,仅仅一击,我就被那强有力的手臂所制服,因此我更能痛切地体会到这件事情。
只要那位【猛者】还站在王座之前,守护着主人,派阀联军就会败北。
不设法解决都市最强的Lv. 7,我们就没有未来!
『而要说什么可以打倒【猛者】,那就只有贝尔大人的【英雄愿望(技能)】了!』
我瞥了一眼和迷宫街攻防战那时候一样装在左臂手甲上的眼晶,然后看向右手。看着那敲响钟声,已经开始蓄力的光芒。
被『魅惑』所扭曲的『箱庭』之中,我曾栖身于【芙蕾雅眷族】,因此我的情报(能力值)也泄露给了师父他们。看到敌影后在发动【英雄愿望】一定来不及。强韧勇士们绝不可能允许此事发生。
因此,现在就要开始。要使出最大威力的攻击,只能在遇敌前就开始蓄力。
我被赋予的使命是『强袭』。
不断进行潜伏与移动,对敌方最强战力——也就是奥塔先生使出最大蓄力的一击。
若『克洛佐的魔剑』的波状攻击打了个空,就只剩下这个方法可以打倒【猛者】,这就是莉莉当时得出的结论。
『只能牺牲除了自己的所有人,哪怕只有自己也要到达芙蕾雅大人那里!不这么做,这场战争就赢不了!』
哪怕被赫格尼先生砍倒,哪怕被阿伦先生碾死,哪怕被阿尔弗利克先生他们破坏,哪怕被师父射穿,哪怕要不管不顾海依德小姐她们,也要讨伐奥塔先生,伸手够到芙蕾雅大人——够到那个人的身边。
听到莉莉以指挥官之身诉说,我咬紧了牙关。
必须这样去做,就连响起的钟声都令我领悟到这点。
我挥开撕心裂肺般的心情,继续朝敌阵接近。
(谨慎,迅速!决不能被发现!)
快要崩落的建筑,大理石大道,没有天花板的巨大柱子长廊。我利用着不愧为都市遗迹的景观,藏在暗处,确认没有敌人的气息与视线后,迅速跑向下个地点。
如今的我是『透明状态』。
身体披上了费罗斯先生的『反转灵纱』,隐去了身姿。
即使如此,也不能大胆接近。
对方是师父他们【芙蕾雅眷族】。哪怕他们感到有一点违和就结束了。哪怕我甚至用上了消臭袋来瞒过兽人的鼻子,做得如此彻底,也不能完全放心。
更何况,
(蓄力的声音……!虽然应该是传不到对方的阵地处,但凑近了就一定会暴露!)
与白色光粒一同,不停收缩又舒张的钟声令我不住淌下冷汗。
一位斥候,哪怕再能完美地掩盖自身的气息,要是自己发出了声音,那就沦落成了向敌人暴露位置的蠢货。而我则不得不保持着这种愚蠢的隐秘,发起强袭。虽说我必须积蓄起能够打倒敌人的火力,但这与隐秘性之间的矛盾还是不由分说地令心跳声更加吵闹。
(绝对不能触发界限解除……大钟楼的声音……!)
若是巨大的钟声轰响,那无论隔了多远,对方都会立刻有所察觉。
要是还没入侵敌人就先遭到强韧勇士的迎击,就会失去这仅此一次的好机会。
只能利用通常的蓄力来接近极限。
(但是……我真的能瞒过师父的眼睛吗?)
脑海中无数次闪过师父的侧脸,如今他应该在前方很远处,在敌阵中毫不大意地监视着。
那个人很厉害。而且头脑比任何人都要聪明。
我们的目的,他会不会一清二楚?
我抵挡着这可怕的怀疑,压下颤抖的气息,用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向前进发。
「……这里是……」
然后到达了一处格外巨大的遗构。
曾经的『圆形剧场』。
一部分外墙崩落,从那里看过去,展现在眼前的是内部那研钵状的观众席和舞台。舞台直径大约有150M,将外墙也包含在内的观众席则是高达30M。在太古时代,这座缺乏娱乐的岛屿中,不难想象会有很多人来到这座野外剧场,观看剧目。
崩落后倒在地上,已经褪色的柱子引人涌起一股淡淡的哀愁,我立刻移开了视线。
现在没有工夫去感慨。我正要绕过剧场,通过这里。
而就在这时。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
「!?」
一道黑影掠过地面,杀气从头顶降临。
放出的怒吼与剑刃即将打入我身体的前一瞬间,我才慌忙举起了匕首。
「咕!?」
袭击者的双剑与《神之匕首》撞在了一起。
我没能彻底挡下。
虽说好不容易避免了直接损伤,但身上的『反转灵纱』被撕开,『透明状态』遭到强制解除。身体因冲击而浮空后更是吃了一发追加的踢击。再加上蓄力的右手无法自由活动,导致我被轻易地踹飞。
我自身也向后飞去,卸掉了一半的力道,但结果还是冲进了『圆形剧场』。
在大幅崩落的外墙之间翻滚着,被逼到了无路可逃的舞台之上。
「漏出那种钟声,还以为不会暴露吗!贝尔!」
「……!梵先生!」
追着我,在宽阔的舞台上稳稳落地的半小人族强韧勇士——梵先生像以前那样指出了我的问题。
(被发现了……!)
强袭受挫。作战失败。故事完结。
敌人只有梵先生一个?其他团员呢?状况还能否挽回?下一步该做什么!?
隐秘行动被看穿,我的内心瞬间被焦躁占据,而恐怕是观察到了我的神情,梵先生不满地喊道:
「只有我一个!和赫定大人的指示之类的无关!你在『战斗荒野』战斗了那么多次,所以我就猜你会来到这里!」
「什……!?」
「然后,送你上路的当然就是我了!」
我的行动被他看穿了——不对,他自己一个人潜伏在这西北部,一直等着我来!?
梵先生仿佛像是看叛徒一样,瞪着哑口无言的我。
「你个身受芙蕾雅大人的祝福,却拒绝了神意的背信者!不管奥塔大人他们之后怎么说我,我都要亲手将你解决!」
这是他货真价实的愤怒,执着,以及『了断』。
「这就是照顾你的我应尽的义务!」
虽说是被扭曲的世界中发生的事情,但我们还是曾住在同一个根据地中,吃了同一个大锅中的饭。
在『洗礼』中数次互相厮杀,偶尔会得到建议,令我感觉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牵绊。
尽管只是虚假的,但在那大约二十天里,我确实和他们一样,都是同伴(芙蕾雅眷族)。
紧紧盯着我的半小人族的眼睛痛苦地变形。我的眼睛也变为痛苦的形状。
转瞬之间,梵先生便砍了过来,仿佛要甩开那些不值一提的心情。
「咕——!?」
「来吧,贝尔!来战斗!!」
梵先生的武器,银色双剑数次威胁着我的性命。
若是不握住这边伸出的手,那就将你埋葬。两把剑强有力地表达出他的这一觉悟。
正要插入胸口的双剑被我用《神之匕首》弹开。
不容我拒绝。在『圆形剧场』之中,如同重现那曾经的『洗礼』一般,我和梵先生剑刃相交。
匕首与双剑撞在一起。
火花四处飞溅。
高亢的金属音,像是痛苦的悲鸣。
我的攻击失去了准头。
纠葛导致了一次又一次的错误判断。
看来我对梵先生——对【芙蕾雅眷族】的感情,比我想象中要深得多。
「只用一只手,你在开玩笑吗!?你什么时候了不起到能够俯视我了!?」
「……!」
「用那个蓄力!瞄准我!!你现在的敌人——可是我啊!!」
染得鲜红的喊声数次痛殴着脸颊。
看到我事到如今依然保留着蓄力,梵先生勃然大怒,动真格地杀了过来。
被他的魄力所压倒的我心中怀有的心情,不是恐怖,也不是焦躁——而是令人屏息的『空虚』,还有想要大喊出声的『悲伤』。
升华真的非常残酷。
无数『洗礼』之中,战斗过数次,有时赢过,有时输给他的那位Lv. 4的梵先生的动作,好慢。
他的攻击清晰可见。
尽管我心生迷茫,但还是能够挡开梵先生的双击。
为了填补升华后的肉体与精神的『偏差』,我曾与第一级冒险者(缇欧娜小姐)们尽情战斗。
没有道理,会输。
「——!!」
将牙关紧咬至极限的我一步踏出。
然后就结束了。
我冲进双眼大睁的梵先生怀中,收刀入鞘的左手握成拳头,一拳打出。
「噶啊!?」
仿佛要将哀愁与感伤全部烧尽一般,我喊了出来:
「【火焰伏特】!」
击中腹部的左拳处发出了炮声。
轰响的炎雷燃烧着梵先生的身体,将他吹飞,令身体划出一条平缓的抛物线,扎进了观众席的一角。
「…………贝、尔…………!」
砸到地面上的半小人族将后背从石制台阶上剥离,倒向前方。
嘴唇染上鲜血的梵先生将颤抖的右手伸向这边,然后干脆地失去了意识。
「……」
我连呼吸都没有乱。
这场战斗,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Lv. 5与Lv. 4。两个数字说明了一切。
我偏偏以这种苦涩的方式,切身体会到了自己攀上的『第一级冒险者』这座高峰高到了何种程度。
「在这里啊。」
但是。
「——」
这不满一分钟的时间,却足够将『最强』叫来这个地方。
「独断吗,梵。但是,倒省得我找了。」
什么东西降临竞技场的声音。
还有某个人那沉重的呼吸声。
屏住呼吸的我慢慢地转过了头。
铁锈色的头发与双眼,以及巨石般压倒性的巨躯。
双手拿着两把大剑,背上则背着一把更加巨大的,该称为黑块的剑。
面对着君临冒险者『顶点』的猪人,微弱的声音从我嘴唇中落下。
「…………奥塔先生。」
『都市最强』没去参加主战场的战斗……而是从一开始就在找我?
最大蓄力还差很久。说到底现在自己已被发现,出其不意的强袭早就不成立了。
如冰雕般呆立原地的身体渐渐失去了体温。水晶深处,莉莉那凝固的气息也传了过来。
这次是真正的计划失败,作战失误,丧失了唯一的胜机——
『穷途末路』四个字填满了我们的脑海。
「……」
奥塔先生一言不发,用视线扫视着呆站在圆形剧场中央的我。
看到收敛在右手的光粒后,他就稍稍眯起双眼。
然后,扔了出来。
将右手拿着的一把大剑,扔到我的眼前。
「……?」
咚的一声,大剑插在了我伸手就够得到的位置。
我不禁仔细观察起来。
素材是精制金属(秘银)。其中蕴藏的锋利程度与强度都货真价实,是如假包换的第一等级武装。
这不是攻击,甚至不是威吓。
这简直像是『扔了把武器过来』一样奇妙的行为令我更加困惑,动弹不得,随即奥塔先生开口说道:
「拿着。」
「……诶?」
「我说让你拿着。」
拿起那把大剑。
听到对我说出的简短话语,我睁大了双眼。
「用全力。」
猛者如此说道。
「全力进攻。」
带着不愧是王者的威风,说出了这句话。
「我来接你一招。」
仿佛要测试我一般。
或者说,像是要看清我一般。
「赌上你的一切,向我进攻。」
『接下贝尔·克朗尼的全力』,他如此说道。
「……!?」
哑口无言。
认真的。他是认真地在这么说。
眼前的猪人早已察觉我们的目的,却依然在说『出招吧』!!
(陷阱,不可能……!根本没有张开陷阱的必要!!)
对手的真面目是『最强』。仅仅从正面袭来,就能将我沉入大地之中。
面对瞬间即可屠戮的低级冒险者,策略没有意义。
所以,这是【猛者】的风格。
作为美神(神明)的最强眷族,要对我进行测试。
『贝、贝尔大人……』
眼晶传来颤抖的声音。
莉莉也很动摇。但还是在对我诉说。
诉说现在是千载难逢的最佳良机。
决不可放过。虽说这是敌人给予的施舍,但也不能不飞扑过去,将其揽入怀中。
错过了这次机会,我就会被轻易击溃。
反过来,要是在能在这里打倒奥塔先生,通往胜利的道路就会一口气拓宽不少。
「……!!」
我拿了起来。
用自己的右手,拿起了插在眼前的银色大剑。
「【火焰伏特】!」
接着左手释放出炎雷,打入精制金属制的剑身之中。
下一瞬间,将仅积蓄在右手的白色光粒蔓延到大剑之上。
本应扩散的火焰被银块留住,贪婪地对力量进行增强。
双重收束。
以及蓄力范围的变更和扩张。
范围从事先开始蓄力的右手扩大到大剑之上,体力与精神力也立刻传来了相应的压力,但如今也无可奈何。
音色没有从时钟变为大钟楼。
事到如今,我不可能再坚决地使用界限解除。
这意味着我必须停下正在进行的蓄力,然后再次积蓄力量,而且停止前消耗的体力与精神力会就此消失。打倒奥塔先生后,还要与强韧勇士们战斗,因此我不能再消耗更多了。
我双手握住剑柄,迅速进行着蓄力,距离最大蓄力还有不到一分钟。
(…………真的,要打过去吗?虽说对手不是一般方法可以打倒的,但将这最大蓄力过后的【英雄愿望】……!)
【英雄愿望】的破坏力,自然是我自己最为了解。
短时间蓄力暂且不提,将力量提高到极限的斩击,无论什么样的敌人,都被彻底消灭掉了。贝尔·克朗尼靠着这个『技能』,数次颠覆了等级的差距。
神大人曾说过。这是逆转的力量,是『英雄的一击』。
这『极大的一击』,要被我打到活生生的冒险者身上……?
我看向伫立于前方的猪人。
他身上的防具,竟然是轻装。
左胸、手甲、护额等等乍看十分厚重,但其仅仅保护着有限的部位。靠着那种防御,他会不会轻易败给最大蓄力的斩击,性命被我夺去?
敌人是都市最强的冒险者。
不得大意,不得留手,甚至不得产生愚蠢的揣测。
但是,即便如此——
心中升起的犹豫引发了踌躇,令我不知该不该使出这全力的一击。
但是,如同要扫去我的担忧一般。
奥塔先生——开始了咏唱。
「【银月之慈悲,黄金之原野。谨此领命,此身乃战之猛猪(王者)】」
响彻四周的咏唱令我双眼瞪到极限。
「【身载女神之神意,勇往直前——】」
短文咏唱。
虽然咒语仅过片刻就已完成,他却释放出凶猛的魔力。
「【希尔帝斯·维尼】」
像是黄昏之色的光辉,于【猛者】的剑上收束。
「什……!?」
这光辉先是令我眯起眼睛,随即倒抽一口冷气。
武器带上光芒,变成了『黄金之剑』。
猛烈的魔力光覆盖在大剑的表面,甚至有如终末之焰。光辉耀眼得给人一种剑刃膨胀的错觉,甚至令人以为这把武器披上了一层巨型黄金野猪的毛皮。
魔力高涨得非比寻常……难道说,和【英雄愿望】一样?
不对——这是纯粹的『朝强化』!?
『那就是芬恩大人说过的,奥塔大人的魔法……?据说击破了同为Lv. 7的冒险者的黄金光辉……!!』
看到耀眼的金色光辉,莉莉在水晶深处落下战栗的低喃。
不在意对手蓄力的『力量增幅』。
虽说有些模糊,但将其与事先从莉莉那里听来的情报组合起来后,我如此猜测到。
单纯对力量进行强化。
而正因为其十分单纯,因此一旦与拥有异常强大的『力量』的奥塔先生组合起来,就变成了超乎想象的『必杀』。
感受着沿皮肤淌下的冷汗,此时我彻底抛弃了踌躇。
那把『黄金之剑』中蕴含的力量就是如此破格,甚至令我做出这一决断。
「…………」
「…………」
随着蓄力的进行,我如同弓弦逐渐拉紧的弩一般,慢慢摆好架势。
双手紧紧握住大剑的剑柄,身体下沉,侧身站立。
像是照镜子一样,奥塔先生也采取了同样的架势。
对方给予的双剑中的一把,成对的大剑。
武器条件相同。没有优劣之分。
那么会分出胜负的,就是将臂力与魔力结合在一起的,纯粹的破坏力。
白光与金光。
低吟的火焰与勇猛的光芒。
从剑上泄露的力量形成波动,向周围泛滥,填满了圆形剧场。
莉莉紧张地注视着。
都市里的憧憬(艾丝小姐)们也一定在通过『镜子』看着。
我清晰地感觉到所有没在战场上战斗的人们都朝我们投来视线,紧紧握住粗壮的剑柄。
接着,『那个时刻』来临了。
五分钟。
到达Lv. 5后得到延长的蓄力时间过去,不住鸣响的钟声到了极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跑了起来。
用出浑身的力量。
将寄宿着圣火的大剑抗至右肩,朝着挡在前方的『最强』飞奔。
奥塔先生没有动弹。他纹丝不动到令人心生恐惧。
他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巨岩,从正面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突击。
动摇,恐怖,战栗。
我将这些全部甩开,放出火焰的咆哮,释放了『圣火的一击』。
「圣火英斩!!」
全心全力。
爬到Lv. 5的贝尔·克朗尼释放出的,无疑是最强的一击。
面对这一必杀,架起大剑的猪人——吼了出来。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他发出仿佛要仅凭声音就将我推回去的怒吼,释放了不可思议的『怪力』。
『黄金的一击』挥下,与『圣火的一击』撞到一起。
然后。
「——————————————!?」
巨大的冲击,闪光,还有轰响。
拮抗仅维持了数个瞬间。
刚以为熊熊燃烧的圣火压制了黄金的毛皮(光芒),彼此的大剑就几乎同时迎来极限,剑柄以上全部粉碎,将我和奥塔先生吹飞到了正后方。
「噶!?」
我以决堤之势掠过巨大舞台,后背撞上了大理石墙壁。
石墙被后背猛撞的地方变得粉碎,肺部强行将空气挤出,大剧场真的摇晃起来,发出了悲鸣。墙壁和观众席都有裂纹生出,石板扬起了沙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整个都市遗迹(岛屿)中,所有声音都消失不见。
简直像是冒险者与强韧勇士们都因为我们这一击的冲突而停下动作,屏住了呼吸。
「咳,咳……啊啊啊……!?」
只剩剑柄的大剑从手中掉落,必杀的反作用袭向全身,折磨着我。
冲击令我两手不住抽搐,此时我抬起了头。
沙尘深处。
渐渐散开的烟雾前方。
我颤抖地呼吸着,半是祈求地盯着那里……随即『黑影』现出了身姿。
「……两相抵消啊。」
低沉,简短的声音。
那个人站在那里。
过于粗壮的双脚在铺有石板的舞台上拉出了两条线,他依然保持着猛撞向背后墙壁的姿势。
奥塔先生将巨大的后背从崩落的石墙上剥下,缓缓地看了过来。
「不对……考虑到等级,是你的一击比我更强啊。」
纯粹的称赞。
铁锈色眼睛眯起,称赞着与敌人的魔法(希尔帝斯·维尼)抵消掉的圣火英斩。
虽然得到了称赞,但我的脸却染上了苍白之色。
抵消?中和?【英雄愿望】吗?
面对那个破坏者(扎格诺特)的破爪都赢下来的,『圣火英斩』吗!?
「这一击真是不错……但是。」
我的全力,没能抓住这最初也是最后的良机,没能成功讨伐【猛者】。
被圣火炙烤的身体吐出了黑烟,猪人武人却悠然地,感觉不到有丝毫损伤的向前走来。
「约好的只有一击而已。」
他扔掉变成凄惨残骸的大剑剑柄,从背后拔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黑色大剑』。
嵌入手甲中的水晶在喊着什么。
肯定是在说快逃,快一点。
但是,被战栗牢牢控制住身体的我已经理解了一件事。
只要背对他,就会被杀。
逃亡不被允许。
只能在这里,与那位『最强』战斗到生命终结。
「现在开始——就是单纯的斗争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圆形剧场,已经变成了无情野猪的猎场。
斩击瞬间闪过。
银色刀闪与漆黑剑光激烈地交汇。
「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野兽一样怒吼的是椿。
一切叫做衣服之物都被砍碎,上半身只剩裹胸布一枚,可半矮人女性依然吼了出来。她用着双手握持的长刀,一次次地弹开猛烈的剑击,并反击回去。
与化为修罗的独眼锻造师对峙的则是赫格尼。
身上的外套变得破破烂烂的黑妖精的目光中,既没有畏惧也没有不屑。他将浑身带着升华金光,誓要砍倒自己的女性视为强敌,自身也凭借战王的威风,堂堂正正地以刀剑相争。
银与漆黑,金与深紫。武器与魔法的尾光交错,画出一道道轨迹。
两者上演着令哪怕身处战场的强韧勇士与冒险者们都哑口无言的异次元交战,斗争变得愈发激烈。接着,
「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哈啊啊!!」
最后一击挥出。
一边扔掉刀鞘,挥出灌入全力的右袈裟斩。
一边则宛如要刀剑相交般,使出高速的上撩斩。
挥出刀与剑的椿与赫格尼交换了彼此的位置,保持着数瞬的残心之姿。
「——!!」
肩膀喷出血液的是赫格尼。
他眯着眼睛看向被劈开的左肩,战场的风吹得外套猎猎作响。
「——咕、啊」
察觉到自己的败北的,是椿。
斜向一闪而过的上撩斩砍得身体吐出鲜血,缠胸布也被砍断的同时,她的身体朝地面倒去。
扎成一束的黑色长发也挣脱了束缚,呈扇形摊开,与此同时等级升华的光芒散去,仿佛在宣告时限已到。
「……你该感到光荣,【独眼巨师】。你的一击威胁到了这条性命。」
赫格尼右手拿着剑,回过头说道。
侧身倒在地上的椿也仅仅转动着没戴眼罩的右眼,看了回去。
「但是,这把《受难深渊》乃『前卫杀手』……你的结局亦和其他剑士同样,均为魔之剑的饵食。」
赫格尼的爱剑,第一等级武装《受难深渊》。
同时也是某个咒术师曾参与制作的诅咒武器,付出代价后所显现的能力是——『扩大斩击范围』。
对人战中,越是视力优秀的剑士越能扰乱其距离感,对军战中则可以一次劈开众多敌人,是纯粹的杀戮属性。第一级冒险者中拥有顶级白刃战能力的赫格尼若是挥起这把剑,便会成为魔之剑帝,无论个人战还是组织战,全都是他统治的领域。
「你这,家伙……」
哪怕是培养过无数武器的椿也没能看透那漆黑咒剑(受难深渊)的剑路,剑路一次次切开她褐色的皮肤,留下了数道伤口。
即便通过犯规招式(等级升华)拥有了巨幅上涨的能力值,却依然没能超越赫格尼的剑。
「所以,才说…………不想当你们的,对手的…………」
对不住了,主神大人——韦尔吉。
闭上眼的前一瞬间,她轻声说出了对主公,以及早已倒地的青年的歉意。
派阀联军的最强战力,Lv. 5的最高级锻造师倒下,此事令形势一下子有了剧烈的变化。
「【独眼巨师】……!」
看到椿败北的身姿,达芙涅脸上血色尽失。
本身派阀联军的士气就处于大劣势,如今更是跌到了谷底。
镇守中央部队的椿——第一级冒险者级战力的陷落,就是有着这样的意义。
「喂,要怎么办啊!?」
「『魔剑』也一点都不剩了!」
「【女神战车】把锻造师们都……!」
作为一个小队集体行动的波鲁斯,樱花,千草接连发出悲鸣。
正如他们所说,阿伦自由地跑来跑去,优先狩猎掉了拿着『克洛佐的魔剑』的人们。右翼,中央,左翼,无论这些人配置在何处。他利用高速的脚力无视掉之间的距离,将剩下的【赫菲斯托斯眷族】的锻造师和旅馆街的冒险者依次埋进大地之中。
就连担任副指挥官的达芙涅,也甚至想不出一个方针,更遑论设法打开局面了。
在眼看被逼到停止思考的这种状况下——那位『战王』无情地出现在她们面前。
「接下来的祭品是你们啊。」
「……!【黑妖魔剑】!」
砍倒椿之后,赫格尼将达芙涅她们定为了下一个目标。
勉强维持着小队形式的她们被认定为目前最大的威胁——但也只是和蚂蚁相当的不安要素,赫格尼干脆认真地,甚至有些奋不顾身地来到了这片右翼的战场。
「小、小达芙涅……!?」
站在队伍中央的卡珊德拉脸色变得苍白,仿佛一位病人感受到了自身的死期。
达芙涅条件反射地站在治疗师的她面前,保护着她,随即又仿佛事不关己一样想起:如今这么做已经没有意义。
血液与汗水交织在一起,变得又重又黏,顺着少女的脸颊淌下。
「喂,喂!?怎么办啊,【月桂遁走者】!?怎么办才好!你快说点什么啊啊!」
在战场与第一级冒险者对峙这一『绝望』,比在场的任何人理解都更为深刻的波鲁斯大声叫喊,就快要陷入恐慌。他没有立刻拔腿而逃,是因为和达芙涅一样,他也知道这没有意义。
「达芙涅小姐……!」
「【月桂遁走者】!」
架着弓箭的千草,站在队伍最前方,紧握战斧《皇刚》的樱花都在等着指挥官做出决断。
(别这样啊。我又不是多么了不起的指挥官(人)——)
心跳的声音占据了达芙涅的头脑。
(我可没法像勇者那样,想出起死回生的一找——!!)
想要放弃所有责任的冲动支配了达芙涅的内心。
(——但是,莉莉露卡她。)
而达芙涅的意志。
在最后的最后,回想起某位少女的侧脸,打消了刚才的念头。
(无论面临多糟糕的状况,也没有逃避啊……)
她回想起的景象是『远征』中的事情。强化种(苔藓巨人),楼层主(安菲斯比纳),接连降临的残酷。
在这些绝望之中,莉莉小小的身体颤抖着,却一直在战斗。
达芙涅装作一个『师父』,培养起来的少女,绝对不会逃避。
(……那不就只能去做了嘛。)
真是太讨厌了。
达芙涅内心深处吐露出这样的话语,同时双眼重新拥有了力量。
这段时间对少女来说如永远般漫长,对世界来说,却仅仅是数个瞬间的纠葛。
但赫格尼发现仅仅是数个瞬间,达芙涅就正如自己所料,重新散发出『威胁』的味道,于是他锐利地眯起双眸。
「要挣扎吗。这也不错。那么现在开始,我便视你们为『敌』。细心地,郑重地,万无一失地……将你们全部狩猎。」
战王不会大意。
无论对方位格多么低下,漆黑魔剑依然斩尽杀绝。
达芙涅眉头紧锁,盯着毫无可乘之隙的黑妖精。
架起的漆黑之剑,晃动的黑色外套,彻底发动的『自我改变魔法』——
观察敌人一切的一切,吸收了各种情报的指挥官(达芙涅)最后盯着的……是依然指着她们的剑尖。
「……」
她闭上眼睛。
轻轻握了下挂在腰间的蓝色水晶,仿佛将一切托付了出去。
「大家,听我的。」
最终达芙涅睁开眼睛,像一位暴君一样,下达了『最糟的命令』。
「让他砍吧。」
「咕——!?」
「阿伊莎阁下!!」
猛烈的剑戟声之后,悍妇(亚马逊)的呻吟与少女(人类)的悲鸣同时发出。
「「结束了。」」
阿伊莎的视野中,大锤与大斧如同要压扁视野般逼近。
这是格列佛四兄弟的次男与三男,杜华林与贝尔林的必杀连携。
既不能防御也不能回避,退路已被封锁。两人从左前方与右前方步调一致地挥出武器,正要无情地将阿伊莎破坏。
「「——然而,又要被阻止了啊。」」
在那前一瞬间,长男阿尔弗利克与四男格尔厌烦的声音响了起来。
简直像拥有四个视野一样,本来要解决阿伊莎的杜华林与贝尔林向后退去。
一瞬之后,猛烈的『雷击』于四兄弟曾经站立的位置炸开。
「娜扎阁下……!感激不尽!」
「嘁,要是没有那家伙,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被人射出,插在形成的大坑中央的,是一把细剑型『克洛佐的魔剑』。
发出欢呼的命瞬间扑向插在那里的细剑型『魔剑』,瞄准格列佛四兄弟横向挥出。
「又没解决掉。」
「已经多少次了。」
「第十一次。」
「其他冒险者都顺利削干净了,【丽杰】和【绝†影】却很顽强。」
四兄弟各自说着抱怨似的话语,同时从容地将唯一可能击沉他们的豪雷——魔剑那巨大的威力轻松躲开。
都市遗迹西部,『主战场』东南侧。
派阀联军的左翼部队,至今仍未全灭。
部队忍耐着【炎金四战士】率领的强韧勇士的猛攻,其表现足以令在都市观战的众神毫不夸张地称赞其为奋斗。
这都是因为其中有一名小心谨慎,比任何人都要胆小的『弓兵』。
「快过头了……!以我的本领,不可能射的中!」
阿伊莎她们后方,娜扎占据了成阶梯状排列,约100M长的柱廊顶端,她发出状似悲鸣的声音,同时从后背的箭筒中将新的箭矢——『魔剑』架在了长弓上。
利用『克洛佐的魔剑』进行的长距离射击。
正是这第一级冒险者就能加以牵制的狙击延续着阿伊莎她们,以及左翼部队的性命。
「狙击对手的同时,也为同伴(在下们)进行『魔剑』的补给……!没想到竟还有此等战术!」
「还真是会有这么偶然的事情啊!但是,那个小人族也快习惯过来了!注意别让『魔剑』被他们给抢了!」
娜扎射出去的是形似箭矢的细剑型『魔剑』。
在命中目标,或是插入地面引发爆炸之后,趁瞄准的敌人向后退去,阿伊莎她们就拔出这把『魔剑』,『补给』到手边。
援护的同时进行武装补充。
依靠这个,左翼部队才勉勉强强,真的是勉勉强强地维持住了战线。阿伊莎也很清楚,要是没有那个援护,己方早就被轻易打倒了。
命她们将娜扎补充来的『魔剑』拿在手中,果敢地瞄准阿尔弗利克他们发起炮击。
「犬人!说什么也要保护好阿伊莎啊!」
「强韧勇士(这些家伙)就由战斗娼妇(我)们拦住!哦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娜扎专心进行的是对阿伊莎与命的援护。也就是对格列佛四兄弟。
其他敌军——强韧勇士想要消灭麻烦弓兵,却被仰慕阿伊莎的战斗娼妇们带着送死的觉悟缠住了。多亏了她们,娜扎才能在这极其不稳的天平之上专心进行援护。
她自己也不停在柱廊间移动,主动改变着狙击地点。
「这里有个好狙击手啊。」
「而且十分谨慎。」
「赫定的计划有一部分失控了。活该。」
「我们可是被完美地拖在这里,别光顾着开心。」
可以看出他们还很从容,但格列佛四兄弟也同样坦率地称赞了娜扎。
【芙蕾雅眷族】的作战,是在消耗了足够数量的『克洛佐的魔剑』的基础上实行的歼灭战。
而这却因为娜扎的临场判断产生了微小的失误。
除了预备队,其他所有部队都毫不吝惜地——完全按照赫定的引导——胡乱发射魔剑,只有娜扎没有将『魔剑』用光。因为她自行放弃了莉莉命令过的用『魔剑』来精密射击这一手牌,并改为优先保全自己。
「这『魔剑』就是生命线对吧……?那我可不能轻易放手啊……!之前就因为行动太过鲁莽,才会被带走一只手臂……!」
六年前便不再当冒险者的娜扎·俄里希斯总是会挂念着『保险』进行战斗。在地下城探索中犯下错误,一只手被怪物啃光的心伤夺走了她与怪物战斗的勇气。
但这同时也令她变得聪慧,变得讲究策略。
(不要紧,我很清楚自己的斤两。我只是帮助命她们而已,所以,冷静一点……!)
汗水淌下的娜扎一直在计算着插入箭筒中的『魔剑』还剩多少,决不贪心,仅仅履行着支援的职责。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够打倒第一级冒险者。
从未考虑过自己能够成为英雄。
正因为如此,娜扎才令左翼部队存活了这么久的时间。
从结果来看,过去那丢人的经验如今却于危机中拯救了同伴。
「但是,这只是慢性自杀……结果显而易见!」
同时娜扎也准确地理解到,这只是在拼命挣扎罢了。
将所有『魔剑』都射出去之后,格列佛四兄弟就会轻易地发动反击,阿伊莎、命、还是娜扎都会被他们解决,就如同拧断婴孩的脖子一样轻松。他们没有勉强自身,只是慢慢地等着均衡被打破。
娜扎的侧脸上,苦涩与认命一闪而过。
八对二。
这就是将战争游戏如今的形势视觉化后的数字。
而且还是给派阀联军加了又加之后的数字对比。
都市里的众神一言不发地看着,民众则因这还在进行的纯粹的蹂躏而脸色铁青。单方面占优的战斗甚至挫败了声援的意志。虽说部分地区还有着难以称为善战的抵抗,但面对着相差悬殊的力量差距,大部分都市居民还是陆续移开了目光。
正处于战斗漩涡中的冒险者们体会着远远超过民众的绝望,却依然进行着反抗。如今这已经变成了一种倔强。敌人实在是太过超乎寻常,自己输得甚至有些荒谬,因此才拼尽全力,想着至少要报上一箭之仇。哪怕是擦伤也好,就是想找对方麻烦,让对方气得脸庞歪曲。【芙蕾雅眷族】强大到最终反而令冒险者们愤怒不已,他们和她们这些强韧勇士,足以令冒险者们开战前那胆怯的心情变成如今这种豁出一切的想法。
最重要的,就是想要看到眼前这群讨厌的家伙哭丧着脸的样子。
毕竟派阀联军的『王牌』还没有死去。
聪明的冒险者们已经发现自己只是『诱饵』。
意识到指挥官(莉莉)利用着他们,将他们用作掩饰,把那只『白兔』送去了女神(芙蕾雅)的身边。
所以,哪怕这是比蛛丝还细的胜机,却依然还有希望。
希望应该还在,他们如此说服自己。
所以冒险者们战斗着,战斗着,不停战斗下去。
十分了解未完英雄(小小新秀)的人们升腾起冲天的气势。
还能动弹的阿伊莎、命、娜扎、达芙涅、卡珊德拉一直在抵抗,春姬无视喷出的大量汗水,一直在歌唱。
然后战斗着,战斗着,不停地战斗着,到最后。
一道打碎了希望的『轰响』诞生了。
「「「————————————————————」」」
战场上出现了空白。
紧紧地抓住所有心脏,盖过了无数怒吼的『粉碎声』轰然响起。
在岛内战斗的人们,全都不再战斗。
无论敌人还是同伴。
所有人都看向那个『方向』。
强韧勇士屏住呼吸。
冒险者们脸色苍白。
第一级冒险者们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眯起了眼睛。
看向派阀联军的众人一直假装没有听到的,战斗声轰响的『西北部』。
「快住手吧!!」
第一个流下泪水的是埃伊娜。
「求你了……快,住手吧……!」
「埃、埃伊娜……」
在映出那个『景象』的『神之镜』前方,她带倒了椅子,猛地起身。
用尽全力大喊之后,埃伊娜的双眼流下大颗泪水,不管不顾同事(蜜西亚)的声音,双手捂住了脸。
「……!!」
将拳头握得渗出血液的是艾丝。
她责备,咒骂着没有站在那个『战场』上的自己,脸庞带上了绝望。
其他第一级冒险者们都缄默不语,只有一旁脸色苍白的缇欧娜才是能理解她的人。
「贝尔大人!?」
最后大喊出声的是莉莉。
这一『终焉』终于令她阵脚大乱,指挥官的面具生出了裂痕。
颤抖的栗色瞳孔正注视着眼晶深处,站在『圆形剧场』中的巨大黑影。
一名武人一把抓住少年的头,将他提了起来。
「…………噶…………,…………啊…………,…………!?」
漏出声音碎片的,是现在头盖骨还在吱嘎作响的少年。
他的身体变成一片破布,防具早就消失,变得粉碎。
离开地面的脚失去了目标,如同坏掉的钟摆一样难看地晃荡。
贝尔·克朗尼惨遭『彻底败北』。
「……」
猪人武人一言不发。
左手拿着黑色大剑,右手攥着少年的头,表情丝毫未变。
铁锈色的瞳孔如今依然在评定着变成一张破布的少年。
「不要弄坏了哦,奥塔。」
远方。
在古老又腐朽的『神之家』中听到轰响,察觉到事情经过的美神拄着脸颊,双眼紧闭着说道。
她的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喜悦,只是将其当作『理所当然的结果』。
「站起来。」
「噫!?」
右臂轻轻甩出。
这平凡至极的举动令贝尔的身体扎进了崩落的瓦砾之山中。
叙述着激烈战斗的痕迹的『圆形剧场』已经完全变样。
这里饱受炎雷洗礼,承受攻击的余波,墙壁和观众席崩落,无数块石板也被掀开。
这是未完英雄(贝尔·克朗尼)全力反抗的证明。
而在这讲述着战斗有多么激烈的战场之中,奥塔则是令人胆寒的『无伤』。
少年来说,武人就是难以置信的『绝望』。
「啊、嗞、噶啊啊啊…………!?咕、唔唔~~~~~~~~…………!!」
贝尔的喉咙强行扯出重振旗鼓的声音。
伴随着从伤口滴落的血潮,他挤出仅有的力气,站了起来。
血液涌入深红色瞳孔,将其染成更深的红色,同时他将不住颤抖的左手向前伸出。
「——火焰,伏特啊啊啊!!」
勇往直前的炎雷。
速攻的魔法。
奥塔没去躲这朝自己飞来的绯色闪电的枪尖。
呯地一下。
他甚至没有用黑色大剑,只是如同驱赶蚊虫般挥了挥右手。
仅此而已。
仅仅这样,少年的『魔法』就消散了。
「————」
跳跃。
不待满身是血的贝尔哑口无言,那副巨躯就已经跳到头顶。
少年踢了下地面。
他身受重伤,却还是采取了只有第一级冒险者能做出的最佳回避动作。
但依然不行。
粗壮沉重的刚脚将瓦砾之山变成了空地,随即就一章伸出,抓住了贝尔本应逃开的一条腿,然后顺势在头顶划出一道圆弧,砸到石板之上。
「啊噶啊!?」
后背着地,贝尔自身变成了粉碎地面的铁锤。
强烈的冲击。
一道荒雷(火花)刺激着痛觉已经失去意义的背脊。
对损伤的报告甚至算不上正常的声音,于是以痛哭的形式展现,在他眼中,蓝天逐渐失去了应有的样子。
这一次,贝尔的意识真的快要断绝,而就在这时,无情的鞋底打入他的腹部。
「——————噫。」
觉醒。
启动。
地狱。
利用痛苦与冲击进行的强制『复苏』,如今他甚至有些怀念少女(海依德)的治愈,怀念得足以落泪。
「站起来。」
不会结束。
贝尔伤痕累累的身体里,除了绝望一无所剩,而武人的『洗礼』绝不会结束。
男人不带感情的瞳孔俯视着少年因血液和泪水变得一团糟的脸庞,对他说道:
「记住了。这就是『泥土』的味道。」
少年用微弱的声音说着‘别打了’,但这自然不会传到他的耳边,他伸出去的右手抓住少年衣领,再次高速地将他扔出。
轰响与粉碎。纤细的身体与白色的头发如同兔子亡骸一般弹跳着。
四分五裂的石墙残骸前方,贝尔如同断线人偶般倒下,嘴唇紧贴地面,血泊静静地向外扩散。
看到这一景象,埃伊娜终于下半身一软,瘫在地上不住哭泣。
「…………」
凭借妖精之眼见到这一景象的赫定面无表情。
「贝尔,君…………」
通过莉莉的眼晶理解了这一惨状的赫斯缇雅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
「……你要去哪,阿斯菲。」
「这还用问吗!!绝对不能让其白白浪费!!」
阿斯菲猛然站起,背对面无表情的神明(赫尔墨斯),握着闪着光芒的魔道具冲了出去。
「贝尔·克朗尼被…………」
「那个小鬼…………不是都Lv. 5了吗?」
「哪怕是世界最快兔,也打不过啊……」
都市的某个酒馆中,没参加战争的明智的冒险者们都茫然若失。
仰望着『镜子』的画面,所有人都被恐怖所支配,这时,一名冒险者说道:
「蠢货。你们以为那家伙是谁啊。」
他是一名熟练冒险者。
在七年前的乱战中活下来的兽人,带着畏惧与战栗恨恨地说道:
「那家伙可是奥塔啊。」
这就是答案。
不需证明的,绝对的解。
都市最强。
Lv. 7.
『顶点』。
贝尔静静抽搐着的身体横向倒下,深红的视野中仅仅映出一名王者的身姿。
「要承受那位大人的宠爱,就先超越我吧。」
承受着没有尽头的『洗礼』,流下血泪的少年感受到了自己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