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恐怕真正的目的在于,人造迷宫克诺索斯的『钥匙』。
暗派阀残党的事情阿伊莎也听说了。那座同时也被【伊卡洛斯眷族】的狩猎者们当作老窝的人造迷宫克诺索斯不光是对【荷米斯眷族】来说,对【洛基眷族】而言也是一大心病。
与乌拉诺斯阵营有着共同意图而左右为难的荷米斯一面支援着贝尔他们,一面又打算将异端儿当作用于交涉的王牌。同时,也看得出是在为了达成某种『自身的神意』而行动着。
「真是个惹人厌的神明啊」,阿伊莎不禁嗤之以鼻,继而口吐恶言道,「伊斯塔也好荷米斯也好,自己缔结契约的神明就没有一个正经的」
——谁承想那位主神的『神意』竟是打算为了让零落的英雄回归而将捕获的异端儿供作『祭品』,没能预料至此的阿伊莎继续不停地移动着。
「『二七四号街』……就快到了啊」
从挂在烟尘熏染的柱子上难以看清的招牌判断出目前的所在地后,阿伊莎从阔步疾驰状态切换到了轻巧无声的蹑足模式。好似暗杀者一般地从一个隐蔽处跳到另一个隐蔽处,独留影子与墙壁和石板作伴。
自异端儿那宣告开战的吼声响起以来,已经过了相当一段时间。
琉这会儿应该已经与【剑姬】切入战斗中了吧。
自己也是时候完成一项工作提振一下名声了——
「——!!这声音,有人在打架吗!」
耳中捕捉到的金属撞击声促使阿伊莎加快了脚步。
是冒险者之间的争斗吗,还是暗派阀残党和【洛基眷族】打起来了呢,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是二者之一啊。就在她一边咂嘴如此祈愿,一边踏入如蜘蛛巢一样小路盘错的『二七五号街』时,
「漂亮,找到了!是『哥布林』和『半人鸟』!」
『唔咕噜啊啊啊!』
「围起来、围起来!别给放跑了!」
数量远不止10人的冒险者团体正在那里与遍体鳞伤的『哥布林』和『半人鸟』战斗。
那副光景让阿伊莎想要仰天长叹。若是与没有被人发现的异端儿进行接触倒也还好,然而要去『保护』被同业者发现了的怪物这种事实在是没天理。她在阶梯状建筑物二层平台的阴影处藏起身,锁着眉头强忍头痛。
(不说那个『哥布林』,那只『半人鸟』的能力也明显和一般的怪物不同……是『强化种』吗)
也不知那小小的身体中哪里潜藏着那么大的力气,红帽子的小怪物哥布林一挥那巨斧就将数个冒险者玩笑般地击飞了。害怕被抓住而停在半空不肯落地的半人鸟扇动翅膀,发射出羽毛弹破坏掉武器和防具。
以兽人为中心的冒险者们似乎是来自不同派阀拼凑而成的团体。最高不过Lv.2的集团。
对眼前的异端儿而言,那种程度的冒险者本应不在话下才对,
(看来,似乎消耗很大啊)
但是从人造迷宫克诺索斯开始的连续战斗、再加上来到地上以来的孤立无援将那两只逼至满身疮痍。大概是在强行赶往预定的汇合地『二七七号街』的途中被兽人的鼻子嗅探到了吧。
「看招!」
『呜啊啊!?』
尤其是半人鸟的伤即便只是从旁看来也很严重。估计是曾被狩猎者们捕获过的个体吧。而红帽子则是在保护她——不,在保护那个雌性而挥动着巨斧。注意到这一点的冒险者们便故意瞄准半人鸟,然后对勉强周旋的红帽子的身体又刺又砍。
「嘿嘿,这家伙,在保护那个半人鸟呢!区区一个怪物~!」
「明明连种族都不一样,却很中意那个雌性吗!?」
『咕……!』
面对冒险者们的嘲笑,装作是毫无理性的怪物的红帽子痛苦地呻吟着。
将仅仅两只怪物圈入其中的冒险者们的包围网。简直就是私刑。但同时也是正确的战术。因为对怪物无需仁慈。虽然即使知道其拥有理智,阿伊莎也没有对此涌现出厌恶感——
(——毕竟已经约定好了啊)
但又发出一声断念的长叹,紧接着目露凶光。
架起武器大朴刀,冲入眼下的战场之中。
「可别把『魔石』弄碎了!还得搬着尸体去换公会开出的赏金——嘎!?」
「哈……?咋、咋了!?」
「你是,【丽杰】!?你想怎样!?」
「刚才,你们不也说过了么?为了赏金啊。我盘算着要『独占』呢!」
背后被刀背击中的兽人倒地后,注意到异变的冒险者们发出怒吼。
对此,阿伊莎露出了完美符合好战亚马逊形象的笑容。
「你、你这婊子!——啊、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粗糙的『开场白』结束了。所以阿伊莎便毫不留情地攻击了同业者。
既然当着冒险者们的面难以进行『保护』的话,那就作为『贪婪的冒险者』将竞争者们排除,断掉他们的意识,从而等于是在保护异端儿们了。
幸运的是,如今的迷宫街中抱持同样想法的冒险者不在少数。虽说这全都是设定了赏金的『公会』——不,是老神乌拉诺斯的神意所致就是了。互拖后腿的情况除了【洛基眷族】不会出现以外,在其他的地方也都有发生吧。所以也不会招来什么致命性的指责和声讨,况且说到底,豪放的阿伊莎根本不会去在意那些东西。
意外地与庇护了龙族少女薇妮的贝尔采取了同样方法的阿伊莎「唉——」地一声叹息,对自己的肤浅演技深感无语。
『……!』
然后,轻松地将冒险者们打昏在地。
红帽子和半人鸟以惊讶的目光望着这边。
「……」
『……』
片刻间静寂到访,在那一人与两只之间,沉默应运而生。
阿伊莎撇起嘴望着怪物们,而红帽子则带着些许警戒和强烈的疑惑回望着她。
「……哈啊~。——接下来是我的自言自语!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回话!谁也不准出声!」
不久,阿伊莎再三叹息之后,上演了第二次粗暴的闹剧。
「我们脚下这座广阔『迷宫』的『钥匙』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
『!』
「要是有谁拿着的话,真希望那家伙能点点头或摇摇脑袋来表示一下啊!」
那是表现出不想与怪物合谋的意志、一边为彼此划清界限一边提出的问题。
许是领会到阿伊莎知晓异端儿的情况,搀扶着彼此的红帽子和半人鸟睁大眼睛,面面相觑缓缓地摇头。
谨慎地反复确认了周边没有人的气息后,阿伊莎便继续『自言自语』。
「我呢,无法理解想要救助怪物这种想法」
『……!!』
「理所当然啊。并不是可以仁慈对待的存在哦……你们这些家伙怪物」
面对那锐利而冰冷的目光,怪物们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连自己也不停在心中感慨『在搞什么啊』而进行着盛大自嘲的同时,阿伊莎将大朴刀架到肩上,继续进行提问。
「你们这些家伙怪物,有没有在想着要去杀人啊?」
摇头。
「你们这些家伙怪物,有吃过人肉吗?」
摇头。
「有没有,杀过冒险者?」
漫长的沉默过后,红帽子面朝下方,点了点头。
因而眯起眼的阿伊莎————将大朴刀从肩头放了下来。
「……唉——。到底在搞什么啊我。一头栽进无聊的『自言自语』,结果让妖怪们给跑掉了」
看着背对这边的阿伊莎,红帽子和半人鸟突然回过神来抬起头。
阿伊莎已经不再『自言自语』,正要动身从那里离开。
如果。
面对最后的提问选择了摇头的话,阿伊莎会毫不留情地挥刀砍下吧。
会视作操弄谎言与花言巧语的、比怪物更加棘手的『妖怪』斩杀掉吧。
在地下城中,漂亮话是讲不通的。面对盯上自己性命的冒险者,迫于无奈而出手的异端儿必然大有人在。就正如刚刚,红帽子想要从嗜虐成性的冒险者们手中保护同胞一样。那是正当防卫,饱含真正的怪物做不到的『懊悔』。
刚刚的一幕是女战士亚马逊作为表达了对出面战斗、保护同伴者的敬意——绝无此事。
只不过是比起【眷族】的委托优先遵从了与春姬的约定。仅此而已。
因此既然其手中没有『钥匙』那就既不保护也不护送,就那样尽快赶往汇合地点便是。阿伊莎没有注意到自己现在正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便带着这种敷衍了事的心情移步向前,
「……非常感谢!」
「!」
然而却在背后,被以人类语言表达了感谢。
「即便您对鄙人们再怎么心生厌恶,即便无法携手!对于有您这样自豪的女战士亚马逊存在,鄙人们也都觉得很高兴!」
「谢谢,地上的贵人!这份恩情绝不忘怀!」
那是宛若年轻的少年少女一般的声音。
如果背对着那边——闭眼倾听的话,那便是再寻常不过的、与人类别无二致的语言。
是与种族、身体、容貌、肤色、尖牙、利爪都全然无关,带着和阿伊莎他们相同感情的声音。
「……都叫你们别说话了吧」
留下谁也听不见的低语,也不回头,阿伊莎这次终是要离开那里。
阿伊莎什么也没看到。所以那声音并不是属于怪物的东西。就在她建立起这种没有意义的心理防线,对被搅乱了内心丑态尽出的自己感到焦躁难耐的时候,不知不觉间已从迷宫街东部来到北部。然后直接顺势在石板上狠踏一脚,一跃而起。
来到用发黑的砖砌成的高大建筑物屋顶上。
让想必是因战斗而发热的身体经夜晚的冷空气冷却。
「……异端儿那个会杀害冒险者。不管那些家伙是多么善良又对人类友好的怪物,对潜入地下城的冒险者来说也是『毒』。困惑和犹豫出现的一瞬间,我们便会被地下城杀死」
她所抱持着的是,与某位勇者和众神相同的危惧和避忌感。
对于以探索迷宫维生,进一步来讲背负着『三大冒险者委托』的欧拉丽冒险者们而言,面对怪物时犹豫是万不可取的。
因此阿伊莎设下界限。即使顺着春姬所说的而产生兴趣,然后就在刚才被刷新了自己的认知,她也会始终保持作为冒险者的姿态。
阿伊莎·贝尔卡正是能做到这件事的强者,比任何人都更像个女战士亚马逊。
(……但是反过来,如果即使承受住这一切也还能产生蜕变的话)
假如经过这次围绕异端儿的事件,诞生了什么都不舍弃、不设界限、打破平衡的冒险者的话。
她确信,那人必将达成前无古人的『伟业』之举,成为被称作『异端英雄』的雄性。
明明那只是个空想、只不过是无稽之谈而已,可自己却在对某位少年期待着些什么,阿伊莎不知不觉中已面带笑容。
「——!!那道光是『位阶升华Level Boost』!是春姬吗!」
突然闯入在屋顶上伫立良久的阿伊莎眼中的金色魔法光。
意识到已经看过很多次的那道光正是小妹求援的『声音』,她转而化作一支强风之矢。
——没错,阿伊莎不会被毒害。
但与之相对的,会对被奇怪的怪物们缠上的少年和少女伸出援手。仅此而已。
阿伊莎在唇边刻下笑容,闯进了金色光粒飞舞着的狐人和狼人所在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