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Harvest Festival(2 / 2)
「希儿小姐,你今天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咦?」
「只要有任何想做的事,请别客气,尽管跟我说。」
师父传授的第一个原则,就是男性要随时懂得主导约会。
但也要适时请教女性想做什么,确认对方的意见也很重要。
「约会」是男女互动,万万不能当成是一种「工作」。
为了让对方拥有一段快乐的时光,得要真诚以待,而非精打细算。
这才是约会时原本必须追求的目标。
「那个~……基本上并没有耶……」
「那我有个想去的地方,可以请你陪我一起去吗?」
第二个原则是要尽可能将想到的事情说出来,切忌犹豫不决。
即使对方没有这个意思,也要随时当成自己正在接受考验,切勿疏忽大意。
要懂得抱持自信与勇气,温柔待人。
「──唯有一件事你必须遵守,那就是当天的约会计画得由你亲自来制定。」
赫定先生如此告诫我。
他表示约会行程由我来安排才有意义。
「我会将知识传授给你,也会助你培养应有的心态,不过我能帮你的只到这里。关于约会的实际行程,我是不会插手的。」
「咦!?不、不会吧……」
「蠢蛋,无论是他人、书籍、神谕都只不过是一种知识。要是你没办法自己去利用这些知识,思考该如何逗对方开心,就无法让希儿大人发自内心感到快乐。原因是这里面欠缺名为你的主观要素。」
「!」
「所谓的约会,说穿了就是探究男女之间能与对方共享喜悦到何种程度的行为。」
在师父的教诲之中,这句话最令我感触良深。
虽然我起先是为了守护【赫斯缇雅眷族】才接受这场约会,不过我想逗希儿小姐开心,想向她「报恩」──这是我由衷的想法。
希儿小姐总会为我准备午餐,总会在酒吧里笑咪咪地迎接我的到来。
当我察觉自身实力远不及高攀不起的高岭之花时,她安慰我「其实也不一定非得冒险吧」。当我参加战争游戏时,她送给我一个护身符。在我因为异端儿事件感到心灰意冷之际,她是那么温柔地包容我。
这些我都铭记在心。
我从她那里收到了许多东西。
因此我想尽可能去报答她。
即使我从来就不懂何谓约会──我还是想倾尽全力去讨她欢心。
「……我明白了,请带我前往贝尔先生您想去的地方!」
希儿小姐停下脚步,对著我柔柔一笑。
我感到十分开心,红著脸回以微笑。
「因为有一段距离,我们搭乘马车过去吧。」
于是我们来到常有接驳马车往来的马路上。
我招手后,一辆内建避震器的魔石轻装两轮马车停了下来,而不是欧拉丽内十分常见,只是拉个篷车载人的廉价马车。其实一般马车坐起来颇为颠簸,有了这种避震器缓冲后,不会让人坐得屁股发疼。当然这些知识同样来自师父,他还严格交代至少得挑选这种马车让希儿小姐搭乘,要不然他绝不轻饶。
若我是只身一人,只需步行前往即可,但既然与希儿小姐同行的话,还是搭乘马车比较妥当。就算搭乘高等马车要价不斐,可是约会时不能对钱斤斤计较。再加上我在师父的特训中有赚取充足的资金。
马夫坐在挑高后座、有别于一般样式的这辆马车,伴随一阵挥鞭声向前驶去。
尽管车身为了易于转向而偏小,不过舒适的座位刚好足够容纳两个人。
或许是我太敏感,不过这马车装饰得很华丽,一路上总能感受到旁人的目光。也可能是因为我身旁坐著一名美丽脱俗的女子,才会这么引人侧目吧。
马车并非直接穿过中央广场,而是行经西南区朝目的地前进,这路径令马车无法完全消除路面造成的颠簸,每当车身摇晃导致我与希儿小姐轻轻碰到彼此的肩膀时,我们都会害臊地相视而笑。
「希儿小姐,请牵我的手。」
「谢谢您。」
我先下车,然后伸手搀扶希儿小姐。
下了马车的我们来到东区主要大道。
即使人潮不及南边的「闹区」,却同样热闹无比。用来举办怪物祭的圆形竞技场似乎举办著活动,不断有欢呼声传出来。
我牵著希儿小姐的手,从主要大道拐进巷子。
这条小巷同样染上祭典的色彩,布满各种鲜花和装饰。
「咦?这里是……」
希儿小姐注意到什么似地张望四周。
不久后,我们便穿过小巷。
「啊、是贝尔大哥哥!」
「还有希儿姊姊!」
许多孩子露出笑容迎接我们。
「莱伊?菲娜?」
「哇~希儿姊姊穿得好美喔~!」
「什么嘛,贝尔大哥哥也刻意打扮了一番在耍帅耶!」
「真是不可小瞧……」
「啊哈哈……」
在希儿小姐感到诧异之际,犬人菲娜、人族莱伊以及半精灵小路率先跑到我们身边。
孤儿院的孩子们都打从心底欢迎我们的到来。
「哎呀,贝尔先生,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你好,玛丽亚女士。」
身为孤儿院院长,同时以母亲的身分照顾莱伊等人的玛丽亚女士也前来欢迎我们。
此处是「代达罗斯路」的入口附近。
从连接入口的宽敞阶梯走下来之后,贫民窟的居民们都在这条走道上摆摊。确切说来是针对女神祭举办的跳蚤市场。
莱伊他们所处的孤儿院也有在这里摆摊。
「菲娜你们的店是在卖什么呢?」
「那个~麦酒!」
我错愕得「噗」地喷出声来。
菲娜见状开怀大笑,她身旁确实放著好几个木桶。
只要扭开龙头就会流出酒来。
「矮人大叔说,祭典里最畅销的商品就是麦酒!当初在制作麦酒时,我们也有帮忙喔!」
莱伊得意洋洋地说著。只见他背后那位似乎也住在「代达罗斯路」上,看起来有点喝醉的矮人朝我们豪迈一笑,竖起大拇指。确实,大家每逢佳节就会喝酒庆祝,因此有些人是从小就会偷偷饮酒……莱伊他们应该没偷喝吧?
「想喝吗?要来一杯吗?」孩子们一脸期待地开始推销商品,我面露苦笑加以婉拒了。再怎么说,正在和希儿小姐约会的我并不适合饮酒,而且我也担心这样做会令师父气得用魔法攻击我……
不久后,孩子们争相想吸引我们的注意。
菲娜拉著希儿小姐的手,莱伊则双手抱在我腰上,小路像个爱撒娇的弟弟(妹妹?)似地紧紧搂住我的手臂。其他孩子也开心地拉著我们四处参观,让人几乎没时间喘口气。
「这是我们借用别人家的石窑烤出来的麦饼!」
「希儿姊姊,贝尔大哥哥,你们快吃吃看……」
他们的摊位除了酒以外,也有贩卖外观参差不齐的焦黄色饼乾,以及孤儿院自己种植的蔬菜所制成的炸物。确实付了钱购买下来,或许因为是菲娜他们亲手制作的缘故,我总觉得这些餐点特别美味。玛丽亚女士温柔地待在一旁,看著孩子们像我们初次造访孤儿院时那样与我们玩在一起。
其实因为「异端儿」一事,我伤透了莱伊他们的心。
他们甚至一度将我拒于千里之外。
所以,我真的很庆幸能再度跟这群孩子分享喜悦。
「希儿姊姊,我们一起来跳舞吧!」
「……嗯,好啊!」
大概是黄汤下肚喝出了兴致,贫民窟的居民们趁著酒意纷纷取出老旧的乐器,即使因为随兴演出而有些音律不整,但在欢愉旋律的带动下,混血亚人的女孩们邀请希儿小姐在大道上翩翩起舞。
大家就这么跳起迷宫街特有的土风舞。
她们围成一圈,唱著我首次来到孤儿院时听见的那首童谣,开始漫舞。
希儿小姐脸上洋溢著温柔的笑容。
将那笑容形容为慈祥或许会更贴切。
她牵起孩子们的手,踏著舞步。面对从背后一把抱住自己的亚马逊小女孩,希儿小姐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然后转身把女孩紧紧搂入怀中。我站在稍微有段距离的地方,眯起眼睛,欣赏她那发自内心的笑容。
就跟我日前看到的一样,那不是希儿小姐平日在酒吧担任店员所展现的一面,而是我所不知道的另外一面。
她那天真无瑕的一面,我真的很想再看一次。
「贝尔大哥哥~!」
「不可以喔,菲娜,贝尔先生还想休息一下。」
菲娜精神饱满地一把抱住独自伫立于路边的我。
「请用。」玛丽亚女士稍稍劝戒菲娜后,拿了一杯刚榨好的果汁给我。
我坦率接下装有果汁的木杯。
「谢谢你们过来捧场,不过这样真的没关系吗?你们应该单独两人好好享受这次的女神祭吧……?」
「请别这么说,玛丽亚女士。其实我是真的想了很多……但我相信带希儿小姐来你们这里会玩得很尽兴。」
原本一脸内疚的玛丽亚女士,听完我的肺腑之言先是温柔一笑,接著又一次向我道谢。看著那张如慈母般的笑容,我稍微装成熟地回了一句「这才是我该说的」。
「贝尔大哥哥,你今天看起来好帅气喔~!」
菲娜开心地甩著她那乳酪色的小尾巴,用脸颊蹭了蹭我的肚子,抬头看向我。
被人当面这么称赞,害我不禁有些害臊。
「希儿姊姊也一样喔,她穿了一件非常可爱的内衣!刚刚抱住大姊姊时,隔著衣服可以感受出来!我相信那肯定是大姊姊的决胜内衣!」
菲娜是哪来的内衣专家吗?
「贝尔大哥哥!你今天打算带希儿姊姊在哪里过夜呢?」
「你在说什么啊!?」
菲娜见我慌了手脚地惊呼出声,更是双眼发亮地继续追问。
这孩子真的清楚自己在问什么吗……?
「今天不是丰收祭吗?玛丽亚妈妈告诉我,这是一年之中会有很多人被赋予小宝宝的日子喔!」
我脸颊抽搐,满脸通红。
说时迟那时快,「菲娜!?」玛丽亚女士展现出就连冒险者见了也会惊呆的飞快身手,一把摀住天真孩子的嘴巴。
「唔~!?」羞红脸的玛丽亚女士无视不断挣扎的菲娜,一脸尴尬地发出「啊、啊哈哈哈」的笑声。我也只能在一旁乾笑。
现场弥漫著一股尴尬的气氛。
毕竟不可能会出现那种情况……已经彻底超出我的想像。
脸上燥热挥之不去的我,不由得将目光飘向希儿小姐──
「啊呜!」
跟著跳舞的其中一名小人族男孩不慎摔跤了。
而且摔得有些严重,他磨破皮的手腕正微微渗著血。
「奥辛!」
莱伊发出惊呼。
愉快的演奏至此暂时中断。
泪水逐渐布满奥辛的那双大眼睛,在即将夺眶而出之际──
只见希儿小姐比我跟玛丽亚女士更快走上前去。
她扶起奥辛。
「你还好吗?奥辛。」
「希儿……姊姊……!」
「伤口看起来好痛,你一定很想哭吧?不过你放心,大姊姊知道一个可以让人迅速露出笑容的咒语喔。」
屈膝跪地的希儿小姐说完,便把小人族男孩搂进怀里。
她温柔地抱著奥辛,毫不在意自己的衣服因此弄脏。
奥辛拚了命地想止住泪水,却还是在希儿小姐的怀里哭了起来。
希儿小姐抬起她白皙的手,温柔地抚摸奥辛的背部,轻轻拍著。
「哭吧,哭吧。
难过的你并不在那里。
嫣红的泪水,耀眼的黄金遍布整座花园。
请散发前所未见的光彩领导你我。
笑吧,笑吧。
相信有朝一日能与你再次相会。」
希儿小姐缓缓从嘴里编织出一段如摇篮曲般的「咒语」。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夺去目光,久久无法自拔。
那道身影恍若怜悯苍生的女神。
迷宫街一隅静静地传出这股优美的嗓音。
「……我不痛了,也不会再哭了。」
「真的吗?你很棒喔!」
──那就笑一个给大姊姊看看吧?
奥辛在看见希儿小姐的笑容后,也跟著笑了出来。
大家都因这幕如朝阳般抚慰人心的光景而眉开眼笑,很快又奏起音乐继续享乐。痴痴看著这幕景象的我,不知不觉间抿起嘴唇,与玛丽亚女士一起走到希儿小姐等人的身边。
接著一同帮奥辛消毒,包扎伤口。
「谢谢妈妈,谢谢贝尔大哥哥!」笑著道谢的奥辛已重新打起精神。
彷佛被希儿小姐施了魔法般朝气十足。
「贝尔先生也一起来吧?」
「咦?」
「您也一起来跳舞吧。大家可都还跳得不够呢。」
希儿小姐起身后,环视周围如此提议。
不管是莱伊、菲娜、小路以及奥辛,每个孩子的脸上都绽放笑容,发出喝采。
就一起来重新炒热气氛吧。
我这才终于展露笑容,一时心血来潮,朝著希儿小姐伸出自己的手。
「有幸请小姐您与我──与我们跳支舞吗?」
「我很乐意!」
我们牵著彼此的手开始跳舞。
众人以我和希儿小姐为中心,即兴地跳起了华尔滋。不需要任何规定的舞步,只要开心就好。我们也牵起奥辛和莱伊等孩子们的手,一起绕著圈跳舞。
接著有一群孩子用陶笛吹起轻快的旋律。大人们见状,不服输地拿起木桶等东西开始即兴演奏。
一旁的人也随著节奏鼓掌或跺步。
一支无名的小小乐队伴随著舞步,让音乐响彻整条「代达罗斯路」。
因为这股愉快的旋律,人们纷纷被吸引过来。
在菲娜跟小路的挥手邀请之下,有越来越多人加入这场舞蹈。
绵延不绝的音乐,持续不断的笑声。
甚至忘了「代达罗斯路」只是个贫民窟,许多人都沉浸在热闹的气氛之中。
「呼~~……跳得真痛快。」
希儿小姐心满意足地喘著气,坐在砖头砌成的长椅上休息。
有别于坐下来休息的我们,仍然精神饱满的莱伊等孩子们继续与其他来参观的民众开心跳舞。在迷宫街里,鲜少会像这样如此热闹。许多民众都跑来参观,让「代达罗斯路」迎向最热闹的一刻。虽说只是阴错阳差,不过这样的盛况空前,全都多亏希儿小姐对孩子们的那份温柔。
「刚才那首歌真动听,请问那是什么『咒语』呢?」
我代替开始忙碌的玛丽亚女士,将果汁递给希儿小姐。
她道谢接下果汁后,稍稍吐出舌头。
「那是我的即兴创作,不知为何就想那样唱出来。」
「咦咦?这是真的吗?」
「是的,我希望奥辛与大家都能露出笑容。」
坐在一旁大感诧异的我,反射性看向希儿小姐的衣服。
她为了哄奥辛停止哭泣,漂亮的衣服都弄脏了。若只有被泪水染湿的痕迹也就罢了,偏偏还沾到尘土,甚至连短版针织衫上都留有血渍。
希儿小姐似乎注意到我的视线,眼睛随即眯成弯月状。
「虽然衣服有点弄脏了,但您不觉得这样很美吗?就像个特殊的图案!」
不知情的人看见她这身衣服,即使再客套也说不出美丽二字吧。
不过她依旧欢笑著。
脸上没有一丝嫌恶,就像完全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还表现得相当开朗。
令我莫名感到心头一暖。
尽管我不可能这么做,但我此刻好想将眼前的少女紧紧拥入怀里。
并且,希望能永远看著眼前这张笑颜。
「贝尔先生,您原本就知道莱伊他们会在这里开店吗?」
「是的,是玛丽亚女士告诉我的。相信希儿小姐也想来看看吧?」
「没错……我原本是打算改天独自一人造访这里的。」
坐在长椅上的我们,好奇地观察著「代达罗斯路」上的行人。希儿小姐忽然喃喃自语道「原来都被您看穿了」。
「虽然至今为止发生了许多事……但我希望能与希儿小姐一起,再次跟莱伊他们玩耍。」
「代达罗斯路」已几乎修缮完成。
目前仍住在临时住所的莱伊他们,终于能回归原来的生活。
于是我阐明,想趁今天来这里庆祝一些事。
这样才能找回专属于我们的记忆。
希儿小姐眯起眼睛。
「我好开心。」
她像是想细细回味般继续说:
「我玩得十分尽兴……这真是一场美妙的约会。」
希儿小姐对我露出一张有如百花齐放般的灿烂笑容。
说我没被迷得神魂颠倒,那肯定是骗人的。
不过也有另一股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让我自然而然地跟著露出笑容。
「嗯……?您怎么了?贝尔先生。」
「也没什么……就只是觉得很开心。」
我想,自己此刻的表情,肯定跟莱伊他们一样,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吧。
即便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幼稚,但我还是坦率地吐露出心底话。
「看见自己安排的约会能让人这么满意,我真的好开心。」
我顺从萌生于心底的那股情感,浮现开朗的笑容。
只见希儿小姐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脸颊似乎有些泛红。
尽管我对此感到不可思议,但还是立即振作精神,站起身来。
「希儿小姐,我们去买衣服吧!」
「贝、贝尔先生?」
「其实还有很多地方想带你去逛逛喔!」
我无视一脸惊讶的希儿小姐,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起来。
我大声向莱伊等孩子们以及玛丽亚女士道别,「拜拜啰!」对他们告别的话语挥手回应,带走了手足无措的希儿小姐。
总觉得我自己也高兴起来了。
希望能继续报答希儿小姐,让她可以玩得更尽兴!
「这样就对了。面对那位大人,保守的做法是下下之策。」
白发少年牵住淡灰色秀发少女的手向前走。
赫定俯瞰著这幕光景,如此喃喃自语。
这是位于市区一隅,比起周围建筑物都高出一个头的寺院屋顶上。
远方传来民众享受「女神祭」的欢呼。
「若是落于后手,将再无机会进攻,如此一来就只能主动出击。透过各种意外给希儿大人带来惊喜,如果想让今天变成一个特别的日子,你就只能持续先发制人──当然你若是鬼迷心窍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你就死定了。」
【芙蕾亚眷族】正以希儿他们为中心,大范围布署于各处。
团员们根据名为「女孩守护者」(命名者是黑精灵)的作战计画,如同赫定那样躲在建筑物的屋顶跟死角等地点,或是类似便衣宪兵混入人群之中,假借护卫的名义在暗中监视。不对,称之为「包围网」会更贴切。
倘若女孩遭遇危险,他们就会立刻化身成坚盾与利剑铲除来犯者。
假使贝尔胆敢带希儿前往不正经的场所,不难想像这群人会马上亲手进行制裁。可悲的白兔──似乎凭直觉感受出有好几道视线射向自己,隐隐吓出一身冷汗──但他没发现,自己其实正如履薄冰地进行著一场赌命的约会。
「不过那些顾虑只是杞人忧天,毕竟对恋爱如此晚熟的你,根本不可能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糊涂事。」
其实「女孩的护卫」本该不会投入如此庞大的战力。
大不了就是一至两名第一级冒险者暗中担任护卫。
这次之所以会动员大量的第二级冒险者,原因是今天正值「女神祭」,而且女孩是被她抱有明确好感的贝尔带出门去。
简单说,就是团员们非常嫉妒少年。
名为「希儿•福罗瓦」的少女对【芙蕾雅眷族】而言,便是如此充满魅力的存在。
「截至目前的表现还算及格,不过……」
另一方面,被派来负责警戒的赫定其实有其他目的。
名义上是担任女孩的护卫。
实质上是「监督」这场约会,而非监视。
赫定彻底对贝尔「改造意识」后,就一直在关注他是如何扮演护花使者的。
进一步来说,也是为了实现女孩的心愿。
赫定早已下定决心,倘若贝尔搞砸,就会毫不留情对他施展一、两发魔法。如同【白精魔杖】这个称号,赫定那细腻的魔力驾驭和魔法运用能力都堪称都市第一,发射的闪电可以精准击中目标,让贝尔瞬间从希儿的眼前消失。在那之后,他就会对贝尔施行名为调教的「处罚」。
(尽管这小子生性驽钝,做事毫无效率可言……不过他总能一如预期,不会辜负别人对他的期许。)
赫定回想起这五日来的特训,不由得对未完的少年产生不同的认知。
赫定所敬爱的女神对贝尔极其宠爱,而且他的实力进步神速,已达到令人恨得牙痒痒的程度,不过他也在此次特训中展现出自身的价值。
赫定打从心底唾弃「无能」。
浑浑噩噩度日的存在,甚至不配沦为荣耀与尊严之下的可悲奴隶。正因为精灵拥有很长的寿命,所以赫定看不惯那些寿命短暂的种族活得如此怠慢。骄傲自大的同族更是不值一提。他随时随地都认为,正因无能才更该懂得燃烧生命奋发向上。
与此同时,他对「人才」会予以肯定。
并且也会对努力付出,想成为有才之人给予一定程度的评价。
就这个角度而言,贝尔•克朗尼合格了。
他一如字面所述,确实燃烧著自我生命在往上爬。Lv•1时就击败猛牛、与绝对强者们正面冲突、异端儿事件的应对,外加上近来听说的「深层」死斗。他接连跨越常人无法轻易仿效的「冒险」,自第一级冒险者们的身后急起直追。
若是他在途中不支倒下,从众人的记忆中消失,唯独赫定仍会记住他,并对他的生平予以肯定──可是反过来说,只有不会在半途丧命的人,才有办法成为人们口中的「第一级冒险者」──
少年已得到赫定的青睐。
就像他这次被迫接受各种蛮横无理的要求,依然没有转身逃走。
不管他是基于何种动机,都肯尝试去摆脱「无能」二字。
面对这个事实,被人唤作师父的赫定不得不给予认同。
尽管赫定绝无可能会对少年产生情谊──但还是对他抱持「期许」。
「……你有办法察觉她的『愿望』吗?」
赫定的低语声没能传入任何人的耳里,就这么消逝于风中。
虽然无人听见,却有人从背后接近他。
「你在碎碎念啥啊,恶心死了。」
「……即便是我,仍偶有沉浸于感慨之中的时候。少做出这种偷听他人说话的拙劣行径,蠢猫。」
「是你自己爱多嘴,少把自己的愚蠢推卸到我身上。」
来者是猫人艾伦。
两人之间的气氛险恶得不像是属于同一个派系,甚至在交谈时也不肯看向对方。
手持银色长枪的艾伦,走到俯视著贝尔等人的赫定身旁。
「其他人快耐不住性子了。负责指挥的是你,快想点办法搞定,少给我在这边混水摸鱼。」
面对这番口无遮拦得彷佛在唾弃人的话语,赫定发出一声叹息。
以立场而言,艾伦才是副团长。虽说已是好几年前的往事,其实是因为获得举荐的赫定坚持不肯担任副团长,排斥一切要职的艾伦才被迫接受。
坦承自己失职的赫定虽以沉默代替回答,但他忽然将目光移向艾伦。
「你又怎么样呢?」
──难道你不排斥女孩特别关注的那名少年吗?
赫定的言外之意是这个意思。
「少问我这种废话。」
艾伦不感兴趣地回答。
「我只效忠于女神一人。」
艾伦状似在表达事情已经办完了,悄然无息地从该处一跃而下。
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追在继续前行的少年和少女身后。
赫定默默看著转眼间就从视野中消失的那道背影,为了下达指示而离开现场。
我们离开「代达罗斯路」后,首先是带希儿小姐去买一套换穿的衣服。
「非常好看喔,希儿小姐!」
因为礼服并没有弄脏多少,于是维持原样,最终只买了一件跟先前造型没有相差太多的短版针织衫。
坚称这么做是展现男子气概而代为出钱的我,笑著说出最直率的感想。
「谢、谢谢夸奖……」
希儿小姐羞红著脸向我道谢。
「你的头发上沾著一片花瓣喔,希儿小姐!」
走在半路上,我将手伸向希儿小姐的头顶。
左右建筑物不断撒下为祭典准备的大量花瓣。我像是帮希儿小姐梳头般,轻轻地取下沾在她浏海上的淡桃色花瓣。
「劳、劳烦你了……」
希儿小姐脸颊泛红,目光频频左右飘移,模样显得相当可疑。
「我们牵著手一起走吧,希儿小姐!」
我感受到希儿小姐的视线落在手掌附近,于是这么向她提议。
当我发现希儿小姐瞄了瞄我空出来的右手后,便换了个位置握住她的左手。另外我也朝她露出微笑,藉此为方才忘记牵著她一事致歉。
「唔~……」
希儿小姐的脸颊更加红润,还发出类似小狗的低吟声。
咦……?
一段时间后。
当我们即将来到东侧主要大道上时,希儿小姐终于爆发了。
「这太奇怪了!!贝尔先生肯定有哪边不对劲!!」
她在街上大叫出声,我和路人全都被惊呆了。
「那个头号小白兔直男,怎么可能有办法随口对女性说出美丽或可爱这类轻浮的词汇嘛!」
「就、就算你这么说……」
「比方说我才在脑中闪过『走得有点累了~』的念头,您就先一步提议休息!当我心想『好想牵手喔~』的时候,您也确实注意到了!平常满脑子都是地下城这三个字,幼稚到对于少女心一窍不通的贝尔先生,才不可能会这么贴心呢!」
「也、也不必把我批评成这样吧……」
在明白自己于希儿小姐眼中是个什么样的人而颇受打击之际,我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这么做会令你不开心吗?」
「没那回事,我很开心!非常开心!但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希儿小姐一如她无法控制脸上的红潮般,不自觉地开始对我发脾气。
感觉她随时都会气得用力跺脚。
虽然这么说不合时宜,但我觉得这样的她像个小孩子一样,非常可爱。
「除此之外还有好几次都该是这样!理当由我主动牵起您的手,然后如同往常那样让我有机会捉弄害臊的您才对……!」
啊~老实说这情况真的不难想像……
要是没有师父的训练,我现在肯定被希儿小姐玩弄于股掌之中。
老实说我也不清楚这样是好是坏,但是希儿小姐似乎对于现在的情况并不满意。
这令我不禁有些为难。
「嗯……?喔~有在卖葡萄水饴耶。」
我发现附近的摊贩在贩卖葡萄裹上水饴的甜点。
看著恍若宝石般晶莹剔透的水饴,我立刻买了一串。
「希儿小姐也要吃吗?」
希儿小姐见我递出一串水饴,柳眉倒竖地抗议:
「您看,又来了!肯定又想喂我对吧!」
「我并没有这么打算啦……!单纯是想交到你手上!」
「唔~唔~」希儿小姐继续发出类似小狗狗在进行威吓时的声音。
被逼退的我回以苦笑。
「那你不想吃吗?」
面对这个问题。
希儿小姐再度满脸羞红,微微低下头去,小声说:
「……我想吃。」
细如蚊蚋般的回应飘入人群之中。
我原本是想把水饴递给希儿小姐,她却像一只难以捉摸的小猫注视著水饴,于是我死了心似地将水饴送到她嘴边。
她的樱桃小嘴咬住水饴。
表面的麦芽糖应声碎裂,里头的葡萄鲜嫩多汁。
感觉比至今尝过的任何食物都更加酸甜。
那张泛起红晕的脸庞上就是这么写的。
「──噗哈!?」
「「可萝伊~!?」」
可萝伊当场吐血。
地点同样是窄巷的转角边。持续躲在暗处观察希儿与贝尔如何约会的黑猫突然倒地,吓得阿妮雅跟露诺娃发出惨叫。
「猫已经不行了喵……认真想想,猫们为何无聊到要来偷看这对不断放闪的傻情侣……『那样的希儿,我实在不愿见到,人生之季秋』……此乃可萝伊辞世的俳句……唔。」
「当初说好要一起来观察希儿他们的约会呀!你快点复活啦!」
「可萝伊~!你不能死喵~!」
单身的可萝伊她们在持续看见两人放闪后,生命值已大量流失。
阿妮雅三人组顾不得是否会给旁人增添困扰而大吵大闹时,琉则是──
「希、希儿真主动……连、连那种行为都做得出来……!」
她用双手掩住早已红透的小脸,并从指缝间继续偷窥少女和少年。
贝尔他们的行为大不了只算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范畴内,可是看在有道德洁癖又纯情的精灵眼里实在太过刺激了。尽管她接连发出「啊~!」、「不、不会吧!」诸如此类的惊呼,却不曾把目光移开。
琉等人就这么被希儿和贝尔的一举一动玩弄于股掌之中。
「「「「啐!」」」」
至于周围的【芙蕾雅眷族】。
负责保护女孩的冒险者们,愤怒得对少年发出咂嘴声。
「「「「「去死啦兔崽子。」」」」」
最后则是周围路人在心中发出的咒骂。
恰巧经过附近的粗鲁冒险者们,纷纷对著有美少女陪伴的同行露出充满愤恨与杀意的眼神。
(……总、总觉得有上百道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耶……)
对旁人视线十分敏感的少年,隐约感受到这些目光的数量与敌意随著希儿露出羞涩的模样而节节攀升,暗自吓出一身冷汗。
少年与少女在丰收祭的这场约会,其实才正要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