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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2 / 2)


  嘉禾始终没有走出御书房的意思,就这样隔着一堵墙,透过一扇窗与苏徽说话,她看着三月澄碧的苍穹,云层后早已不见了那只振翅自由了的雀鸟。

  “你今日便是想用一只小小珍珠锦,来劝谏于朕?”

  “真不是。”苏徽摇头,“臣不喜欢太曲折迂回的说话方式,也没太多复杂的心思,带着那只鸟来见陛下,就只是因为臣觉得陛下会喜欢它。至于为什么会那么觉得——陛下大概会不高兴自己的心思被属下胡乱揣测,可陛下又不是寺庙中的泥塑,肯定会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和厌恶的事情。珍珠锦的毛色很漂亮,瞧着舒心,叫声好听,像是在唱歌,陛下如果在批阅奏疏的时候感到累了,不妨歇息一会,在廊前听听鸟鸣。”

  嘉禾冷哼了一声。

  帝王不是没有爱憎嗔痴,她自然也有她所眷恋的人与事,可这些都是她不愿道明的秘密,因为她是皇帝,她所喜爱的,必然会成为臣下投机所钻的空子,说不定还会成为敌人算计她的弱点。就比如说……

  她目光落在苏徽的脸上。就比如说,这便是她的弱点。

  “听鸟叫有什么意思。”她挪开视线,不耐烦的说道。

  “放松身心劳逸结合嘛。”苏徽觉得自己就像是藤蔓,意识到嘉禾态度稍微柔和之后,立马顺杆爬——他总觉得自己过去不是这样赖皮的性子,但为了和嘉禾拉近关系,不得不放下面子。

  至于为什么要和嘉禾拉近关系,他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自己一定要这样做。

  在见到这位年少的女帝之后,他好似死水一般的情绪忽然之间起了波动,他想嘉禾对他来说,应当是很重要的一个人。

  “朕没心思陪你胡闹。”嘉禾皱眉。

  日理万机这个词用来形容现在的她最是恰当不过,就连昆山玉这样的人想要见她都必需要专门奏请,她居然就为了一只鸟,站在窗前和他闲聊了这么久。想到这里嘉禾便觉着恼火。

  “臣知道陛下忙碌,可头扎进庶务之中,事倍功半——”苏徽看出嘉禾有转身离开,连忙叫住她,“我想与陛下聊聊,陛下听完我的话之后,说不定能排解心里的一些苦闷,进而想到某些难题的解决办法……”他话没说完,因为面前女子的眼神陡然之间再次凌厉了起来,即便是他这样胆大之人,都不由心中一惊。

  “小小锦衣卫,也想干政?”她冷声喝问。

  苏徽叹气,与女帝打交道,还真是很难。

  “不是干政,只是想与陛下……聊聊。”就只是像个朋友一样,聊聊。

  他没有自信通过一场谈天改变嘉禾多疑的性格,可他想要试着走近她。哪怕这样的尝试会给他带来危险。

  苏徽看着女帝的身影消失在窗后,片刻后,她从大门口走出,站到了苏徽面前。

  “好,那朕便听听你究竟要说什么。”

  **

  荣靖率领着军队跋涉过草原。

  “跋涉”这一词用在这时再恰当不过,长城以北野草疯长,甚至能没过半截马蹄。才下过一场大雨,道路泥泞不堪——不过说起来,草原这种地方,原本就么有多少可供人行走的道路。

  荣靖仰头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几乎干裂的嗓子。她一身铠甲,身形高挑,骑在战马之上,简直使人不辨男女。领兵作战多年,跟随她的将士们有许多早已忘了她金枝玉叶的身份,只一心将她当做是与他们同生共死的弟兄。

  如今他们离开大同城已有半个月,正在将领荣靖的带领下艰苦的寻找这胡人的踪迹,预备着与他们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战。

  “我们好像失去那支胡人骑兵的踪迹了。”斥候忧心忡忡的向荣靖禀报。

  “离开宣府又有多久了?”

  “已有大概两百余里。”

  “还不算是深入漠北。”荣靖勒紧缰绳,“继续进军。”

  “长公主这实在是太过冒险。”军师喝住她。

  “我既是你们的统帅,亦是周家的皇女,我不冒险,还有谁来冒险?”她说话间回头,望向了南方。

  草原之上没有什么鲜明的地标,但她所眺望的,大概是宣府所在的方向。

  “我知道你们收到了北京的来信。”策马与军师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森冷的开口:“但记住我们是军人,算计得失的是商人,瞻顾大局的是政客,可你们的职责,是捍卫疆土。”

  “我们只是军人,可长公主不止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