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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节(2 / 2)


  旭阳摸索着解开护心镜,拿出枚虎符,扔给邬双樨:“你知道什么是对的!”

  邬双樨接着虎符,旭阳仰着满脸血,喘息:“必须突围,你领着人去复州,一定要冲过辽河跟宗政将军汇合!”

  邬双樨大叫一声。旭阳摸着腰间制作粗糙的火铳,对邬双樨的方向:“你快走!全军覆没死在这里,连报仇的人都没有了!给我留下振星,你突围!”

  邬双樨强行转身,旭阳的星云哀恸长嘶,旭阳叫住邬双樨:“咱俩换马!星云能带你们走出去!”

  星云刨地,邬双樨咬牙骑上星云,旭阳摸索着抚摸星云的脸:“好兄弟,坚持到最后。”

  邬双樨脸上的泪冻住了。旭阳握着怀里的火铳,对邬双樨说了最后一句话:

  “保护好他。多谢你,什么都没说破。”

  京营分兵。旭阳率军拖住巴雅喇,邬双军率军突围。旭阳摸摸邬双樨的马,轻声道:“对不起啊。”

  那匹狂躁的马突然安静下来。

  旭阳摸着马镫,摇摇晃晃上马。他看不见,也感觉不到疼,但是能听到炮火的方向。留下的兄弟都是要送死的。旭阳领着他们慷慨赴死。

  旭阳骑在马上,悠扬地唱歌。他唱了那么久,没人听到。狂风大作炮火连天,歌声被彻底淹没。

  谢绅听到屋外有歌声。他以为是伊勒德在唱,伊勒德对他唱过很多次,从来不告诉他意思。他冲出屋,一个路过的陌生人在低吟。谢绅抓着他问:“请问你在唱什么?”

  陌生人吓一跳:“英雄史诗里,英雄唱给爱人的歌。”

  英雄唱给爱人,曲调深情,缱绻温柔。谢绅的眼泪蹭地冒出来,陌生人连忙走了。

  伊勒德推门离开的那天晚上,谢绅以为他第二天还会回来。

  只是没想到,那是诀别。

  我的真名是……

  算了。

  风声一止,小广东又听见那永远听不懂的蒙古歌,在雪野上空飘荡流连。他很想知道到底唱的什么意思。

  那个时候,旭阳驾着雪橇车,李在德坐在车后听他唱歌,也想知道歌词是什么意思。

  旭阳回答:英雄史诗。

  邬双樨率领他们突围,背对他们的方向,地平线上突然炸起蓬勃的火光,瞬息间仿佛初升的太阳。

  那飘渺的歌声,戛然而止。

  小广东不知道怎么冲出包围圈的,军器局所有人的手都因为拼装掩埋拆卸装运铜发熕血肉模糊,可是他们感觉不到疼痛了,小广东第一次感谢这样凛厉残酷的冬风。李在德问邬双樨:“旭阳呢?”

  邬双樨抬头看天:“旭阳……断后……”

  李在德愣愣地语无伦次:“我爹盼着他回去,想收他做干儿子……”

  太阳还没有出来,和旭阳一起断后的兄弟们,再也看不到了。

  小广东大声嚎啕:“都跟着我走,我知道方向,我把黄都督的大军领出海雾,我也能把你们带出去!咱们过辽河,过辽河啊!”

  邬双樨骑着星云,一只手按一按护心镜里的半枚虎符。他知道什么是对的。宗政鸢现在大概已经到了盖州附近,杀向盖州戍卫线。

  邬双樨一挥刀:“经此一役,我们什么都不怕了!佛挡杀佛,神挡杀神,再遇到金兵,便要给兄弟们报仇!杀过辽河!”

  突围的京营哭吼着往前冲:“杀——过——辽——河!”

  过了辽河,就到复州了。到了复州——就赢了!

  冷酷的狂风又一停,干干净净的满月光纯天地。

  第258章

  阿獾一个人走在风雪中, 面无表情。风雪扑他身上的大氅, 纯黑的大氅张牙舞爪。

  自断一臂,迫不得已。如果不这么做,这条不听话的胳膊就要拿着刀来杀他了。他站在小学堂门外,谢绅打开门,微微一笑:“旗主来下棋?”

  出乎谢绅意料, 阿獾棋艺相当不错, 象棋围棋都可以。其实自努尔哈济起, 高层的汉化就没有停止。阿獾的官话甚至没有口音。小学堂的小孩子们都被阿獾安排到附近牛录家中吃住, 此刻格外寂静。谢绅炉上烧着一壶水, 还没有滚。两个人之间摆着围棋盘,谢绅两根手指执阿獾送的玉石云子,沉思片刻,落子。阿獾沉默, 谢绅从不多问。

  “我做了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阿獾叹气,“做都做了, 无话可说。”

  谢绅下棋专心致志:“旗主是要成大事的人, 拘泥小节就没意思了。”

  阿獾沉默,落子。围棋中黑白互相绞杀吞噬, 互相渗透,可依旧黑白分明。

  “伊勒德的主意,不得已可以借用晏军之力。巴雅喇迷失在风雪中……伊勒德可惜了。”阿獾突然自言自语,谢绅注视着棋盘,表情纹丝未动, 认真思考棋局,嘴上道:“如果说巴雅喇竟然真的是被晏军磨掉的,这支消失了晏军估计会成为大患。沈阳内必须加强戍卫,沈阳为了加强戍卫,非常时期得有一个人物统领全局。”

  风雪太大,一切踪迹都被掩盖,只有战亡的尸体在冰雪中栩栩如生,异常骇人。

  “你一点都不关心伊勒德?他向我举荐你。”

  谢绅似笑非笑看阿獾:“我的主子是你,又不是他。他是个不错的人,但并不足以令我施展毕生才学。”

  阿獾大笑:“谢先生在关内都未及第,才学是什么呢?”

  谢绅笑意更大:“比如说,帮旗主完成心中所想。”

  阿獾眼睛微微一眯,谢绅落子:“旗主,该你了。”

  阿獾盯着谢绅:“我想什么?”

  谢绅答非所问:“我虽然在关内未及第,于律法很有研究。大晏讲究兄终弟及,如今宫里的皇帝年幼,年富力强的摄政王辅政。摄政王有继承权,旗主觉得他动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