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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66章 得偿所愿(2 / 2)


这新鲜的、带着热乎气的、才出锅的的菜,怎么看也不像是大锅里做出来的。然而清薇跟他非亲非故,若说只是作为邻居将暖灶的饭菜送些过来,倒也正常,若单为自己下厨,便有些不妥了。

所以清薇不说,赵瑾之也不提。

心下却有些后悔之前对清薇说的那些话,人家好心好意请自己吃饭,就算知道某些地方不妥帖,暗地里照拂一下也就是了,何必当面揭穿?

……

第二日一大早,清薇就起身了。

然而她起得早,还有人比她更早。开了房门出来,便见丁香树下,昨日给赵瑾之拿走的盒子,已经安安稳稳的放在那里了。

清薇转头往墙上看,昨晚被赵瑾之收走的坛子也放在上面,显见得他是早就起了,没有惊动自己的将盒子还了回来。这般想着,清薇将盒子拿过,打开看了一眼。

碗筷已经清洗过,规规整整的摆在盒子里。但令清薇意外的是,碗筷旁边竟摆着一小束洁白的蔷薇花!

花朵上还带着露珠,花瓣完好,显然是早上才新摘下来的。清薇小心的将之取出,发现枝上的刺也已被人细心的剔去。她凑近嗅了嗅,一股清淡的香气便在鼻端蔓延开来。

想是他自己也知道昨日失言,因此不敢见她,又特意送了花来道歉吧?

这样想着,清薇心上昨日生出的一丝芥蒂,便烟消云散了。这个赵将军能在这个年纪被擢拔提升,又得整个长寿坊的人敬重,绝不只是因为他差事办得好,这人情世故上,想必也不差。

将盒子并碗筷送回搭在院子里的厨房内,清薇拿着那束蔷薇回到屋子里,找了细颈的瓶子将之插好,摆在桌上,看了一回,忍不住择了一朵插在鬓边。

蔷薇这样不起眼的花,宫中是没有的。

又恰巧她的名字里有个薇字,出宫后收到的第一份礼就是它,倒也算难得的缘分。

不过簪了一会儿,清薇还是将那朵花取下了。她今日要忙碌,打扮得过分细致并不好。――这也是昨日听了赵瑾之的话之后,她夜间思量的结论,该给人看的都给过了,接下来还是低调行事为好。

所以清薇换了利落的短打扮,头发全都梳上去用帕子扎起来,然后便到厨房里开始忙碌。

昨日那些骨头,她放在大锅里熬了两个时辰,然后又埋了火,只留一点小小的火种焖着,过了一夜,汤的味道便又香又浓,清薇将骨头捞出来丢掉,又洗了米放进锅里,开始熬粥。

夜里她已经想明白了,之前那个花钱的架势,的确会让人怀疑她家底丰厚。财帛动人心,未必就没有敢于铤而走险之人。所以现在,她需要让人知道,这几天花出去的就是她全部家底,或者就算剩下,也不多了。

所以这一次,熬了粥,她却不打算继续分送邻居们了。

头碰在汉白玉石铺就的地面上,“咚咚”作响,周太后转过头来看了清薇一眼,轻轻叹息,“你这又是何苦?难道这宫里不好?还是哀家对你不好?”

这个问题本不必问,所以清薇也没有回答,只是继续用力的磕头。

当年她初至东宫时,周太后怕她教坏了皇太孙虞景,一直心存芥蒂。是清薇跪在地上叩头,再三表明心迹,演说自己唯一的心愿便是将来能出宫,周太后这才释怀。

那时情景,倒与如今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时过境迁,那时周太后不愿她留在虞景身侧,而今,却不愿她走了。

非是她小小一介宫女有多紧要,不过因为这些年来跟在他母子身侧,知道太多隐秘,怕她离宫之后不受节制,又平添出许多事端罢了。

这些,清薇自己心里知道,所以今日来时,就已抱定决心。

或是出宫,或是死。

“好了,做出这幅样子做什么?哀家亦未曾说过不允,不过陛下那里,你也知道,哀家如今哪里能做得主?”周太后眼见着清薇额头已经磕红了,这才开口,“起来吧,让陛下瞧见,又该心疼了。”

清薇便止住了叩头,却也并未起身,依旧垂手跪着。刚才磕头时她没有留任何力气,这会儿额头上火辣辣的,脑袋也有些微眩晕之感,只是强自压抑着。

身着蓝袍的内官脚步匆忙的步入,看了清薇一眼,低声道,“太后,陛下来了。”

话音才落,年轻俊美、身着黄袍的帝王便被人簇拥着大步迈入了殿内,见清薇跪在地上,原本就没有表情的脸上更仿佛凝霜,“这是在做什么?”

“这丫头也就那么一件心事,还能是为什么?”周太后叹息一声道。

虞景上前给太后请安,而后在她身侧坐了,这才转头看向地上的清薇,问出了跟周太后一样的话,“就这么想出宫?朕待你不好?”

“陛下和太后隆恩,清薇永世难忘,出宫后必定早晚祝祷、焚香诵经,为陛下和太后祈福,不敢稍有懈怠。”清薇说着,又磕了个头。

“也罢,你是个最滑头的,不想听的话,总能找到歪理来应对。”虞景哼笑了一声,“然而朕既为这天下之主,你的歪理,朕说是就是,说不是,那便不是。”

他的语气很轻,但这最后一个字落下,殿内便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针落可闻。

帝王之威,原本就不在声高。

“奴婢知道。”清薇道。声音平稳,竟像是丝毫未曾被帝王威严所震慑。

周太后微微皱眉。她的心情十分微妙,其实本来她也是属意将清薇留下,毕竟这么些年来,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唯有清薇是最得她心意的,若没了这个人,便如没了半个臂膀。

然而自从知道虞景有意纳清薇为妃之后,这种意愿便淡了许多。不是她不愿意把自己身边的得意人给虞景,只不过她敏锐的察觉到,清薇对虞景的影响太大了。

帝王身边可以有知心人,却绝不能有弱点。清薇的聪明,周太后比谁都清楚,她绝不乐见儿子被清薇捏在手心。哪怕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她还是更愿意未雨绸缪,防微杜渐,而不是等事情到了那一步再去解决。

“何止陛下舍不得,哀家也一时离不得这个臂助。”周太后慢慢的开口,“只是说起来,从前是哀家亲自开口允了她的,如今虽舍不得,却也不好食言。”

虞景道,“此一时彼一时,况且,清薇的家人早就没了,出了宫也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太后又如何忍心?”

明明是清薇的事,但这两人却根本不问她的意见,兀自商量起来。

清薇只觉得膝盖被坚硬的地面硌得生疼,额头上火辣辣的,脑子里越发昏沉,就连皇帝和周太后的话,也隐隐约约似远似近。

这一个月来,先是先皇病重,储位争夺越发严酷,其后新皇登基又是许多忙乱,再有太后移宫之事也要她主持,清薇每日只能抽时间小睡一两个时辰。好容易撑到诸事都了结,却得知恩放出宫的宫女之中,并无她的名字。

那一瞬间清薇真有天塌地陷之感,若非多年来养成的心性城府,怕是早撑不下去。

但她还是跪在了这里。

太后和皇帝商量片刻,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太后看了清薇一眼,道,“哀家乏了,皇帝扶哀家到内室去吧。”

皇帝知道是有不方便当着清薇说的话,便依言起身,扶着太后进去了。

到了内室,太后坐下后,才看着虞景叹气,“也不是哀家不愿意让你纳新人,只是陛下再看重清薇,她毕竟出身低,只能封最低等的侍御。以她的心气,岂肯受这样的委屈?”

别看清薇如今的身份只是个宫女,却是陛下和太后都看重的红人,就是皇后见了,也要客客气气的叫一声姐姐,遑论其余妃嫔。倘若真的做了侍御,却是见个人都要下跪。再者宫中女子的手段,太后自己再清楚不过,没了如今的地位,清薇只怕会受尽磋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