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余烬

哗哗哗…

阴暗的天空下，连绵无绝的雨柱从低矮的云层倾倒，覆盖整个蛮荒大地，将数千万里的疆域化作汪洋。

百丈山头，一尊近三丈高的巨大人影屹立在大雨之中，手拄八丈长的铁柱。

他无头而有目，心跳如鼓。

在铁柱顶端，盘坐着一个“渺小”的黑袍人，面如古铜，脸上双颊各纹一道裸体人像。

一者无首，一者无肢。

一大一小两人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澎湃大水，水色阴沉发暗，也不知道有多深。

偶尔能看到一蓬蓬绿色的树冠，仿佛水藻般在水下摇晃，有的则半遮半掩的冒出头。

水浪席卷在这块礁岩般的山石上，撞出轰隆隆的巨响，却不能撼动巨人分毫。

巨人瞭望着这片汪洋大泽，好像雕像般屹立不动，身后的光线异常昏暗，好似披着一件玄色大氅。

一道道紫电无声无息划过，却飞不出这片黑暗。

“啊！”

铁柱顶端的黑袍人忽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翻身坠落下来，黑烟滚滚。

呼…

大风鼓动，无首巨人伸手将他接住，温润的黄光从掌中泛起，压下对方身上的黑气。

“族主！”

黑袍人翻身落地，面色苍白如纸，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是…公孙千秋出手了！”

“公孙千秋…”

巨人胸痛响起嗡嗡的低吟，汹涌的大水倒卷而回，“此人…何来历？”

“此人是金庭的辅丞，通晓命道之术，有前知之能，传闻已近五重归一境。”

殭昆喘着粗气，竭力平复体内灵魂撕裂般的痛苦，“若非在族主灵域之内，昆亦不敢直呼其名。”

“归一境…”

巨人沉默半饷，低声一叹，“三百载时光…天下英豪何其多…”

殭昆面色一变，“族主…”

无首巨人抬手拦下他的话，拔起插在地上的铁柱，道：“我已决定，往荒神殿一行…”

“这…”殭昆面露焦急，“族主，此时前往荒神殿，恐怕…不如再等等！”

“等不及了。”

巨人淡声道，“大水已经涨到了这里，不出半载，就能淹没整个盘丘整个圣地…等不及了！”

“昆伤势未愈，就留在这里吧！”他一步跨出，人已经踏在水面，一顿手中铁棍。

轰！

以铁棍落点为中心，千里大浪尽数被抹平，化作浅浅的涟漪一圈一圈扩散开。

吼…

紧随其后，浑厚的咆哮声从水下响起，巨大的黑影侵袭而来，推着几层楼高的大浪冲到巨人脚下，撞破水面。

黑鳞如盘，双翼似垂云，蜿蜒若山脉。

大蛇吼声惊雷，挟裹无尽的水汽和狂风，往天边飞去，瞬息间就成了一粒黑点。

百丈山头上，殭昆神情复杂，半饷才收回视线。

他伸手按在地面，山石无声无息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从中升起一口漆黑的棺木。

他躺了进去。

嘭！

黑棺砸在水中，如石头般径直往下沉，瞬间没了踪影。

大浪横推而来，将山石击成碎片。

……

……

黑水大河，一叶轻舟。

红衣少女盘坐在舟头，周身红光如霞，与手中古剑清光交辉相应，陷入了物我两忘之境。

背负木剑的中年人立在小船另一端，面色异常苍白，仰首望着天边，抬起右手。

嗡…

一抹黯淡的金色剑光从天边坠落，落在他手中。

剑身残破，半弯半折，布满烧融的痕迹，剑柄则完全消失，异常凄惨。

“哼…三剑已毁两剑，唯存木牛…”

他望着手中的残剑，嘴角溢血，不停的往下流，浸湿衣襟。却好似不觉，喃喃自语，“莫非真像大师兄所说的那般…三身剑道，用之不祥…用之不祥…”

……

……

天光初透。

黑阎山遗址上，大火还在燃烧，暗红色的熔浆仍旧没有凝固的痕迹，只是盘旋在天上的黑烟有所稀薄。

附近百漠河的冷风吹过这里，都变了盛夏的热浪，将显坵国的阴湿水汽烘烤得一干二净。

有利有弊，热风中除了烧焦的苦味，还有灰黑色的细尘，洋洋洒洒充斥在空气里，替换了薄雾。

昨夜的动静可谓是惊天动地，百年难得一见。古怪的是前来看热闹的人却很少。

纵有三三两两的人影，也只是站在老远之外偷偷瞥一眼，就面如土色，惶惶而逃。

所以只在一宿之间，这里就从最热闹的地方变成了最冷清的地方。